小和尚连忙摆手，缩头缩脑，说道:“不去，我连寺门都不想出，方丈你竟然想让我下山，是准备想吓死我吗？”

“为何不想出去？”

小和尚双手合十，微笑着走了出来。

他对门口守卫的几位师兄弯腰示礼。

“外面的世界太吓人。”

小和尚摇摇头，指着对方的双腿，“上次比撒尿，你三百多岁了还能顶风尿十丈，而我却湿了鞋。”

老方丈哈哈大笑，模样好不得意。

藏经阁的门开了。

小和尚挠挠光头，笑道:“等到我什么都不用怕的时候。”

雪山有一十六峰朝大顶，山势徒陡，满是积雪，雷城所在的栾顶却在今天生出异象，只见漫山积雪逐渐消融，犹如洪水一般，宣泄而下，只不过，这些足以把城墙冲垮的大水在冲刷至雷城方圆两百米外，就自动分流，绕道而去。整座雷城仿佛笼罩在一个透明的罩子内。城主府内的城主大人顿时脸色大变，心惊不已，扭头朝一禅寺的方向看去。一禅寺内，藏经阁中的小和尚浑身绽放金光，上浮悬空，他感到整个身子先是冰冷僵硬，转瞬便滚烫，水深过热不过如此，朦胧中仿佛看到一条水龙冲面而至，还有一面诡谲金黄色的大湖，小和尚意识逐渐清醒，睁开眼，发现自己仍旧处于藏经阁内，那些书架上的书册无风自舞，全部漂浮在空中，上面的字迹纷纷变成了金色，飘忽出书籍表面，密密麻麻朝他扑来，附在他的身上，手上，光头上，然后逐渐隐去。这一刻，他突然就想起当年觉远禅师曾说过的话。

“玄心，仙人之下都是人，辈分年龄身份都是虚的东西，这世界有的天资聪慧之人，我痴长你几百岁，但却自认在某些方面拍马都追不上你。”

“我若不答应，他会拿全城百姓来入药。舍我一人，让他延续五百年寿命，让城内百姓得五百年太平，是为大德。”

小和尚叹了口气。

书中常说，一个高手会讲究气机，一个王朝有气运，一个宗派或者一个寺庙，也会有气象一说。几十年前雷城出现了一个一己之力反抗千年老王八雷和煦的人物，雷傲天，正是雪山雷城的气象表现，只可惜雷傲天是叛变，若是真心归附于雷城，不说羽化登仙，帮助老祖宗研制出真正的永生仙药，这事说不定就成了。

“但我以前听城门口卖菜的王大哥说过，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大丈夫。”

小和尚当时还不服气，叫嚷道:“谁说的，方丈你本事大着呢，是我拍马都追不上才对。”

“哦？哪一方面？悟性，聪慧，对佛法的理解？难道你是指修为？这就没法比了，我多活三百多年，自然是厚积功德如此……”

曾有一次，小和尚偶尔翻起六千字的菩萨经，在方丈觉远禅师看来，那本书完全就是佛门上千年来最妙不可言的秘典，若是能参悟，可直接修得无上大道！小和尚只是看了一遍，就能倒背如流。一次讲经堂说法，师兄们为一法门进行辩论，小和尚偶尔听得，满不在乎的说出无上解法，契合佛门至理。觉远禅师听闻后，来到小柴房，对其说道:“玄心，若是不修禅，就去山下转转吧。你不是雷城人，身体上没有那个烙印，由我出面去和城主说一声，城门守卫不会拦你。”

何来的堂皇气象？

在所有人眼中，这个小光头最是游手好闲，除了烧柴做饭洗衣服，没有半点能耐。但却唯独在老方丈的眼中，李玄心却是真真切切有望力挽狂澜的佛寺继承人，说不准，就是个菩萨罗汉转世。

“总不能一辈子不出门，一辈子也不修禅吧？”

“再等等呀。”

众师兄回礼，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见过玄心方丈。”

小和尚仿佛笼罩在一片佛光之中，微笑着摆摆手，在原地沉吟片刻。

城墙之外是洪水滔滔，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玄心的月白色袈裟被风吹的微微颤抖，然后化作道道虚影。

门口，便没了小和尚的身影。

废弃荒园内，徐小楼站在小木屋门前，看着远处的天地异象，脸上满是凝重的神情。李玥玟等三位女子站在屋内，肩膀颤抖，害怕至极。仿佛有一道水柱冲破了雷城的无形护罩，声势浩大地朝荒园涌来，下一刻，很可能就要漫延过城墙，冲到山林，冲至小木屋，把这座废园给淹没。徐小楼着急拉住身后三女，准备开始逃亡。

下一刻。

小玄心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之上，他双手向天，看着迎面而来的大水，轻轻吐出一个字。

“善。”

大水静止。

跳跃的水浪渐渐平息，上一刻还有如龙身般翻涌的大水，立即平静如一条家禽土狗，趴在地面。

透明的护罩被修复。

雪山的洪水继续分流向山下而去。

小和尚的袈裟微微颤抖起来，在空中拖出一道残影，他似乎依然站在墙头，然而却在下一秒，已经来到了城主府内，来到了那座火炉之前。

城主大人雷和煦已经带着炼制好的仙药离开。

房屋之外，有众多雷家人神色紧张地站在那里。

他们不知这小和尚如何凭空出现的，但既然对方出现了，那应该是知道今天这里发生的事，对方是老方丈的弟子，所以他来了，自然是来者不善。

他们冲了进去，都带着武器。

小和尚转过身，双手合十，口若金灿，道:“佛曰，世人不可械斗。”

顿时，所有人静止在原地，手中武器不翼而飞。

小和尚笑了笑，袈裟微动。

这便是一言成箴。

“等到什么时候？”

二十多年前，有一位手持断刀的年轻人冲进雪山，给整个雷城的雷姓子民狠狠上了一课，原来老祖宗当真不是天下无敌，面对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如土鸡瓦狗般不堪一击。

一禅寺，已经有300多年没有出现过如此风流、如此惊才艳艳的人物，在寂渺的雷城寸土之上，这座寺庙除却可以帮人治病，似乎就没有任何拿的出手的人和事。觉远禅师经常说，“玄心，我的资材不如你，未来这座寺庙，定然要在你手中绽放堂皇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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