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楼旁观至心颤，天地异象伴随着轰鸣雷声，令人震耳发聩。身旁的众女子惊呼尖叫。泪如泉涌的李玥玟跌倒在地，仰头看着天空上的交战，神情恍惚。这位刚看到父母的墓碑，刚知晓爷爷已死，刚和自己的亲弟弟见面就要看着弟弟血战垂死的女子，此时肝胆俱裂，什么话也说不出，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不停的哭，心中无限的苦。

忽然一双大手扶住肩膀，李玥玟眼睛快要哭瞎了，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她透过眼帘的水雾看清楚这双大手的主人，嘴巴张开，发不出声音。她已经哭哑了。

和尚面容枯槁，看看向盘膝而坐的众僧，说道:“多谢众位师兄。”

方才，那道佛光，正是这群来自一禅寺的师兄们帮助。

徐小楼抱着她，心中隐隐作痛，说道:“已经结束了。”

李玄心微笑说道:“姐姐，不要急，等我安排一下师兄们。”

不见他如何动作，身影恍惚了下，就离开对方的双手，转瞬来到众和尚面前。

徐小楼愣了下，突然想起，先前曾在废园的城墙那边见到对方以双手撑天，在转身之间就能达到几里地之外，这应该是一种法门。

李玄心落地，拄着法杖，身形变得更加佝偻，他缓缓走到众人面前，一步一莲花，头顶隐隐有佛光佛像浮现.

徐小楼只觉得耳边嗡鸣，似乎有罗汉群僧在吟唱，回过头，看到不知何时身后已经盘膝而坐一群光头。他哑然了半晌，问道:“这都是来送你的？”

李玄心微笑点头，脸上皱纹满布。

李玄心再次说出那句话。

“请城主去死，玄心随后陪同！”

一根粗壮天雷恰好从天而降击打在雷和煦的身影上。

李玄心哈哈大笑，脸上血迹未干，浊泪留下，他再次举起刀，朝那个即将消失在城墙之外的背影狠狠劈砍过去。

向来清素的李玥玟这些天泪水快要流尽了，嘴巴只能发出难听的沙哑，她双手死命抓住和尚已经破碎的月白袈裟，但却发现对方的身影越加飘渺起来。

就如同一道浮影。

……

李玄心闭上眼睛，一念数里地，来到雷和煦刚才落下的地方，看了看，发现这位在雷城称霸千年的中年男人，此时已经变成一具焦炭干尸。

他叹了口气。

……

等一切平复下来的时候，乌云散去，整个雷城像被洪水冲刷过一般，一片狼藉。

积少成多，一百多位僧侣不惜性命爆发出的力量，让李玄心在关键时刻气海得到充盈，才算堪堪斩掉雷和煦。

李玄心说道:“众位师兄，今日玄心就要去面见佛祖，不知可有谁需要带话的？”

和尚们顿时哑然。

尽管眼前的李玄心因为消耗寿命而变得苍老，但这开玩笑的语气，以及挤眉弄眼的模样，却是让他们顿时感到以前那个总是烧柴做饭爱偷懒的小和尚又回来了。

众师兄不语。

李玄心叹了口气，问道:“那，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给方丈的话？”

众位高僧道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玄心方丈，一路走好。”

其中有位明显是老一辈长老的和尚站起身，带领众僧离去。

……

对话很简单。

甚至说，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交代。

李玄心看着他们离开，想说什么，但却化作一声叹息。

李玄心今年还不到二十岁，是这些师兄们看着长大的，当年被老方丈带回来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小婴儿，什么都不懂，自然也就不知道，当年他能留下，能活着在一禅寺长大，除却老方丈出了不少力之外，这些师兄们也是帮他顶下了来自城主府的压力。表面上看起来沉稳如山实则内心却是睚眦必报的雷和煦中间曾派过不下十名的高手刺客，想要潜入一禅寺，想把这个看着心烦的婴儿给结果掉。所以，在李玄心三岁之前，不管是拉屎撒尿还是玩耍睡觉身边总要跟着三名以上的武僧，才能保证安全。后来，是整个一禅寺的众僧与方丈一起到城主府强势示威，再加上老方丈慈眉相劝，雷和煦才顾虑起来，放过小玄心。

所以说，李玄心在众师兄的眼中，早已不是什么师弟二字可以道得清楚。

此时眼见小师弟要油尽灯枯了，他们不忍心看，也不忍心留。

李玄心回到观战的人身边。

长生刀脱手，缓缓飘到少女和壮汉身边，少女举起手，接住，表情非常满意，说道:“小和尚，还是你厚道一点，你师傅只是给我一柄断刀，你仗义，我借你一用，你直接还给我一把囫囵的，不错不错，就冲这一点，你就是书本上说的那个……那个……那个叫啥来着，青出什么什么蓝？”

“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是方丈，不是师傅。”李玄心笑着说道。

他被叫做小和尚，但却面容枯槁，身形佝偻如犬。

他没有师傅。

他如今也是方丈。

如果不是因为知晓自己的父母是谁，觉远禅师，就是他的生父。

少女鼻孔朝天，模样俏皮可人，挥挥手，说道:“好啦好啦，姑奶奶知道了。”

李玄心继续说道:“当年你和雷和煦的事情在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原本来说，他待你不薄，你后来对徐景山爷爷生出情愫，错的是你。但后来方丈告诉我，说这世间之事虽然有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但唯独除却感情。七情六欲塑神魂，人若丢弃了这些，把这些看做因果常态，那这个人，自然就永远站在井底，陷入永久的尘世轮回。所以，方丈说，你这个行为谈不上对与错，我也认同。姑奶奶，www.youxs.org，就坚持要我叫你姑奶奶，我明白你的心思，不过是想要在辈分上和徐景山爷爷站在平辈，但你可曾想过，你想要做我奶奶，他答应吗？”

面容由清秀而变枯槁的小和尚从天空缓缓而下，原本在城主府内那根象征一禅寺传承的法杖冲天而起，把房屋木梁冲得七零八碎，眨眼间来到李玄心面前。

扑通一声。

那身影落在雪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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