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单手竖在身前，另只手，则紧紧握着佛仗。

佛仗，便是佛祖的禅杖，是一件佛器。

空间法则，瞬息千里。

来自少林内室的空海方丈，便是被李砡的一句话，结束了千里追袭。

若是从外观来看，铁剑对上佛仗，就如同这世间最寒酸的乞丐，对上这世间最尊贵的皇帝一般，破旧生锈甚至断了半截的铁剑，丝毫没有任何观赏性可言，更无任何资格与这通体泛着佛光的禅杖摆在一起，或者说当做对手。

大约过了两分钟，双方僵持不动。

想了很久，斟酌了许久，老和尚空海，最终还是轻轻点头。

足以将牛畜羊狗惊吓到乱吠的大风，吹在老和尚的布衣袈裟上，长袖在风中簌簌作响，下一秒，老和尚消失在原地。

他知道，对方不擅长空间法则，所以在速度上，对方肯定追不上自己。

但他更知道，在双方仅仅只有几丈的距离内，在他想要撕破空间，甚至在想要有所动作时，对方的那柄寒酸的铁剑，一定会赶在他离开之前，刺中他的身体。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距离，同时，也是对方刻意存留的、特意控制好之后才出现的距离。

夜色朦胧，天地一片肃然。

在某些时候，老和尚比任何人都要通晓人情世故。故而，在看见拦路那人的样貌，以及看见了那柄代表着那人身份的铁剑之后，他便弯下了腰，向着对方行了一礼。

“光头的，她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前方有人拦路，自然是想要阻拦自己的去路。

所以，老僧未动。

……

他眯着眼睛，似乎在蓄力，似乎是下一刻，这柄剑就会以旁人不可揣摩的速度，破空刺出。

大风吹过，此刻二人悬立在空中，故而这吹在他们身上的大风中，就没有任何的灰尘和落叶，只是单纯的凌厉的风。

李砡右手提着铁剑，看似随意，实则手心已经和剑柄紧紧贴在了一起，五根指头轻轻颤抖。这凌厉的大风吹在李砡身体周遭，便如同被利剑劈开了一般，向着两边分散而去。

然而，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看的。

李砡和空海，都懂得这个最粗浅的道理。

感受到对方离去的方向，是中原，而不是继续追袭女子，满脸得意的李大剑神，吐了口浓痰，撇嘴离开。

……

一身素衣的李玥玟在空间内穿梭，很快，便搜寻到下一座庙宇的位置，伸手撕开空间，走了出去。

面前，便是寺门。

自从女子离开边疆外界，在内蒙本地接连硬闯十几座庙宇之后，整个佛门，便将她的所作所为，通过电子讯息发送到全国各地。

于是，本国大大小小庙宇，就连某些藏在深山老林潜修的小破庙，也都收到了女子的相片与信息。甚至在李玥玟前一刻所经过的庙宇，在她前脚离开之后，那个庙宇的老方丈，便已经把她的行踪传递到了全国。

故而，距离那个庙宇最近的佛门众徒，纷纷开始戒备。

所以说，当她出现在这座寺庙门前时，门后，已经有数十名和尚，举着齐眉棍，在此守候。

……

今天，仿佛全国都挂起了大风。

李玥玟素衣如冬雪，腰间挂着的那个铃铛，在大风中铃铃作响。

铃铛，自然就是当初曾困锁她三十四年的佛钟。

只不过，在她突破到第五境界，在她彻底掌握了那个小世界以后，这尊佛钟，便成为了她随身的一个小铃铛。

后肩处，斜斜插着一柄长刀。

黝黑的刀柄斜指夜空，刀鞘好似是一种随意找来的木材临时做成的，表面粗糙，甚至还隐约可见黯淡的年轮。

女子的腰很细，寻常款式的素衣，依旧能让其气质，比这大风还要凌厉。

她走到寺门前，伸出手，按在了门缝上。

顿时，以她手掌为中心，便有寒霜凝结开来，瞬间蔓延至整个门面。

咔咔……门面碎裂，化成冰屑随风飘舞。

门后，那数十名沙弥已经全部被冻成了冰雕。

就如同经过上一座寺庙那般，她径直朝寺庙的正堂而去。

来到那座佛像前，李玥玟秀眉紧蹙。

……

佛像下，有一位腰间佩戴断剑的男子，随意地躺在那里，手中拎着酒壶，另只手，则拿着一颗苹果。

用苹果来下酒。口感肯定是糟糕的。只不过，李砡来的匆忙，身上并未携带下酒的食物。这颗略显青涩的苹果，也不过是刚刚顺手从供奉台上取的。

他瞧见来人，懒洋洋地坐起身，吃着果子，喝着酒，什么也没说，但坐在佛像前，坐在李玥玟与佛像的中间，就如同一道充满剑气屏障……所以，他的意思就表达的很清楚了。

“你要拦我？”李玥玟蹙眉，问道。

“恩，有人托我来，没办法。事实上，我很欣赏你之前的做法。”李砡懒洋洋答道。

“这世界上，还有人能够命令你？”

李砡扔掉手中只啃了两三口的果子，撇嘴道:“那我刚才用词不对，他们是求我来的。”

素衣被门外的大风吹过，便吹出了玲珑的身材曲线，女子摇了摇头，眼神充满不甘。

李砡的眼神落在女子身躯上，眼神中尽是满意，他喝着酒，觉得这画面，甚至比刚才那颗果子还要下酒，心中感叹，‘果然是美人当配美酒，秀色可餐。’

李砡放下酒壶，眼神中已经有了些醉意，他仍是未起身，说道:“你腰间挂着的铃铛，应该就是老光头的佛钟所化。对吧？”

女子点头。

“你背后的长生刀，我听苏青河那小子说了，应该是九黎魔族的魔器……”

“你的境界如今虽是在第五层初品，但得益于夺取了不少老光头的信仰之力，比普通的第五境初品修行者更要强大，也更要稳固……”

“这样的你，就算对上第五境中品的强者也有一战之力，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接下我的一剑。”

老光头？

女子表情微微愕然了一下，随即明白，对方口中的老光头，便是指佛祖的意思。

再思考一下对方的话语，她表情恢复沉静，点头，承认了对方所说。

李砡扣了鼻孔，指着某个方向，继续说道:“先前在那里，第五境中品的老和尚遇见我，也要夹着尾巴离开。我给你说这些，倒不是在炫耀什么，我只是想要提醒你，只有听我的话，你今天才能走出这里。”

李砡说话的时候，表情很随意，躺着的姿势也很随意，但话语中所表达的意思，却是让李玥玟深深感到不适。

她知道对方说的没错。

但她更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些事情，也没错……

凭什么我被欺负到头上了，还必须咬着牙，把这口恶气隐忍下去？

凭什么无缘无故被那群和尚关在一个小世界内三十四年，出来后，还不允许我上门寻晦气？

或者换句更直白点的话来讲，我之所以任人欺负，归根到底，便是因为我不够强大……但我现在追求强大，凭什么又要遇到一个更强大的人来阻止我？

这一刻，女子抬起头，如冰霜的脸孔上，浮现了一丝怨恨。

……

从未对女子出过剑的李大剑神突然心头微微触动，他一脸认真地看着女子那张浮现怨恨之色的俏脸，一时间，内心产生出某种冲动。

他下意识把手，伸向腰间斜挂着的断剑。

这冲动很特别，在过往的无数年里，他从未有过。

李砡心中暗忖，‘怎么回事……明明只是一个第五境界初品的修行者，竟然会让我剑心微颤……是预知吗？是预感到这姑娘威胁？不对……’

李砡在心中暗暗摇头，想了片刻，她大致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毫无疑问，站在他面前的这位女子，是放眼整个修行界，也算是一朵奇葩的奇女子。

对方身具佛门舍利子，但却不是她自己的。

对方窃取吸纳佛祖的信仰之力，对于法则的领悟甚至比第五境中品的修士还要精深。

再加上随身一件佛器还有一件魔器……

这些东西加起来，放在李砡的眼中，分明就是‘气运’两个大字。

也就是说，这女子的气运强大，堪称逆天。

虽说对方的身世信息，苏青河已经把资料交给了他，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其中所牵扯到的机遇，一件又一件，加起来，让对方在二十多岁开始修行，只用了相当于尘世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突破到了第五层境界……

这等机遇，毁誉参半，便是气运，庞大的气运。

所以，后者在盯着对方的铁剑时，眼神就充满了忌惮。

随意拎着铁剑的男子，说完这句话，就杵在那里，满脸不屑等待对方的答复。

老和尚悬立当空，表情似乎在疑惑，又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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