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就像是……”

小七把脱口而出的话咽回肚子里。

又过了好几个时日，小七再次来到大树根下。

“你害怕大长老生气？”

“是啊，我很害怕他，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每次看向我的眼神，都带着一种很可怕的情绪……”

“什么？”

小七用爪子挠了挠头，似乎是在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片刻后，她叹了口气，说道:“但不管他长得再怎么好看，我总觉得，我配不上我。”

说完最后几个字，小七连忙左顾右盼起来，然后眯着眼睛，笑吟吟说道:“哎呀，我的胆子好大。”

老树笑得树枝乱颤。

一阵风吹来，树枝乱颤，参天大树突然就再次沉默了。

过了好半晌，无尽的叶子随着树枝轻颤而落，在地面铺满厚厚的一层，飞天猪站在落叶中，突然就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情绪。

老树问道:“小七同意了吗？”

公子追求小七。

“如果不喜欢，那就不答应他。”

“可是大长老会生气。”

老树笑道:“谁能看上一头猪啊，再说，你是公的。”

但猪似乎习惯了，认为对方就是健忘。

猪回答道:“没有同意，她一直在躲着公子，哼哼，要我说啊，公子能看上她，便是她天大的福分，原本就是大长老的爱徒，然后再当了大长老的媳妇，你说说，这等福分，咋就没落到我飞天猪的身上呢？”

“爷爷，玉阜最近一直在缠着我，我好烦。”

“为何呢？他不好看？”

她想说，大长老每次看待她的眼神，就像是当初在那片山林里，那只老虎看待自己，或者是那头狮子看待着母亲……她觉得，大长老想要吃了她。

她虽然什么也没说，但老树却是从她表情看出了什么。

从她还是一只小狐狸的时候，老树便一边给她讲故事，一边看着她长大，像是慈父，也像是兄长。

所以，她的心理活动，并未瞒住老树。

“如果真是这么觉得，那就离开。”老树建议道。

“离开？”小七抬起头，看向天空，“我能去哪儿？我已经不是小时候了，我知道很多事情，比如，我就知道十万大山被人类永远封了起来，出口外面，有一大堆人类在守卫着，我要是出去了，肯定会被杀死。”

老树沉默了。

“哎，不说这些了，爷爷，我现在马上就要突破第四境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变成人。我要是变成人了，我一定第一时间来找你，我要最先让你看到。”

“为什么呢？”老树笑问。

“因为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啊。”小七理所当然回答。

轰隆一声巨响，天边闪过一道惊雷。

打雷要下雨。

下雨要回家。

小七连忙爬起身，扭头朝万妖之界跑去，“爷爷，我先走了，过两天再来找你！”

老树沉默了，没有回答。

雨水落下，枝丫被打乱，啪啪作响。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老树才幽幽叹了口气。

他喃喃重复刚才那句话。

“唯一的亲人……”

妖族在这些天忽然喜庆起来。

徐小楼刚来的时候就发现，这些妖物平常都很小心谨慎，尽管丛林里每天都在上演着弱肉强食的杀戮场面，但却很少有闹出大动静出来。

想了想，他明白了。

妖族被赶进十万大山，相当于罪囚，尽管人类已经对它们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它们自己，却是习惯了低调行事。

然而这些天来，徐小楼发现这里到处都闹腾一片，终于，今天离近了一些，才总算清楚它们是在为何而高兴。

妖族大长老的公子，玉阜，要娶亲了。

在无数年前，妖族被经历过神魔大战以后，便被赶到了十万大山，当时的首领，龙神，更是被人类三皇之一的神农氏给抓走，抽魂融入随身兵器神农尺，当做一个可怜的器灵。而且，最可悲的事情不是这。

当时，因为龙神年幼贪玩，未经长老层同意，便私自外出，自己被捉住不说，更是让三皇五帝发现了十万大山仍有妖族余孽存留，以龙神之血打开十万大山的禁制，也就是那座大阵，冲了进来，将原本就数量不多的妖族再次血洗了一遍。长老层几乎死绝。

妖族为了躲避人类，便将妖神总部，也就是万妖之界搬迁到一片湖畔底下，那个阻拦外人闯入的大阵，也被搬到了那里。

那个时候，身为天龙九子之一的应龙，站了出来，将妖族为数不多的成员整合到一起，被推举成为大长老。

原本众妖是推举应龙当新一任的龙神，也就是万妖首领。

但应龙婉拒。

自那以后，整个妖族就彻底陷入沉寂。

这个沉寂的氛围，已经维持了上千年了。

它们只敢偷偷摸摸的在十万大山中行走。

就算是外出觅食，也都大部分以本体来进行简单粗暴的战斗，不敢施法，施展妖力。

这样憋屈着过了千年，前一天，突然听闻公子要娶亲，并且大长老声称，妖族在这三天内，可以尽情放纵自己，因为大长老耗费大量妖力，遮掩了十万大山出口的感知。

三天，便是疯狂的三天，因为兴奋而疯狂。

蛇与鹰把酒言欢。

虫子与鸟儿都能笑脸相逢。

果子酒，精致的点心，仿佛无穷无尽般从湖畔搬了出来。

因为这是喜事，所以没有任何一只妖，胆敢在这喜庆的日子里进行战斗杀戮。

它们喝醉了酒，吃饱了点心，欢笑，开心。

就连那棵传说中活了几千岁的老树，都轻颤着树枝，似乎是在为这气氛而兴奋。

在婚礼即将开始的前一天，那棵老树，消失了。

……

……

这棵老树在十万大山存在了无数年，它的躯体非常高大，即便是站在遥远的山头，也能一眼就望见。所以，它突然失踪，便是给十万大山的众妖们带来了不大不小的波动。

但妖族大公子正值大婚，一棵平常就不怎么说话的老树失踪了，也就很快就被淹没在这喜庆的气氛当中。

在湖畔，今天迎来了一个人。

十万大山中没有人类，故而，这个人，便不是人。

他长着一张年轻俊朗的脸，身材高挑修长，身上穿的是花草树叶编制的裙子，露出来的皮肤是古铜色的，很好看，很阳光。

待到在湖畔巡逻的众妖发现他时，才回过神来，感应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其中一名鲤鱼精上前，皱眉问道:“树妖？”

那男子点点头。

“姓名。”

“小八。”

“小八？好奇怪的名字。”

今天是妖族大喜日子，只要确认对方是一只妖，那么，守卫便没有拦着对方的理由。

男子跳入湖畔。

“不是，他长得还算不错，特别是变成人以后，更加好看。他的眼睛像月牙，嘴巴像厚实的白云，鼻子就像……”

问出这个问题，老树才想起来，刚才对方说过，小七拒绝了。

是关心则乱，还是真的健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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