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几乎所有小型佣兵团的现状，他们的经济多半都很吃紧，刨除各种装备的日常维护以及消耗品的采购，真的就剩不下几个钱儿了。

别说添置大型设备了，有时候团员有个小病小灾的，可能佣兵团都要面临解散的风险。

就算是人侥幸没事儿，损毁一些战车也不是眼下这个队伍能承受得起的，到时候反倒会拖慢整体速度。

灰鲨的观点得到了更多人的支持，而福田玉子则有点恼火于石魇之前的挑拨行为，也选择了站到他的对立面去。

这就不是一个创造财富的行业，佣兵们的日常基本就是在跟普通人的生活琐碎打交道，模式就是——委托人遇到了个棘手的问题——觉得自己没能力解决或者解决起来成本太高——花钱雇人帮忙搞定。这个问题不能违法，一般也不涉及存亡，所以，能给出的报酬自然也就高不到哪里去了。

梦中先知的其他几人纷纷表示赞成，结果提议送到福田玉子面前，魔鱼的人倒先反对了。

他们的理由也很站得住脚——夜间行军实在太不安全了。

因为路程基本是规定死了的，想提前赶到下一个补给点，那今天晚上势必将有大部分的时间要在野外度过。不能提前设置预警系统，更不会有妥善的防御地形。如果碰到夜行的狼群，原生种还罢了，若是狩猎者级别的存在，那晚上可就有热闹瞧了。单凭犀牛战车这点装甲，根本就不能有效防御狼群的冲击。

总体来说，弑神者就是一个历史原因催生出来的“理想”大于“生存”的行业。

交谈中，行者47的思绪飘飞，他在想如果能安全回到五眼之城，把酸与的头颅卖掉之后，是不是就可以给家人买一辆里贝洛所说的那种房车了呢？然后，自己会带着女儿一起去旅行，看看火星上各处的风景，想着想着，笑容自然便爬上了他的脸颊。于是回去的心情越发迫切了。

“哎！可惜，玉子小姐没答应连夜赶路的提议，不然我们至少可以少在野外捱一个晚上。”

雨早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场规模宏大的暴风雪，几片倒霉的树叶没来得及在降温前彻底脱水变韧，结果被风雪一刮，就像小刀子一样咻的一声从树枝上飞了下来，砸在犀牛战车的车顶，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

车子里是暖和的，大家都还不困，所以就或坐或靠地蜷在那里闲聊。

梦梦因为是女孩子，所以待遇比较特殊，她躺着，几乎占了最后一排座的全部，只有她哥哥西蒙·卢卡尔笔直地坐在角落里，用大腿给梦梦充当着枕头。

夜幕还未降临前，森林里突然起了风，接着就是细雨弥漫。那风越刮越紧，最终变成了狂暴的呼号，而随着最后一抹阳光在地平线上消散，气温陡降，肉眼可见的，营地内的所有战车外表都结上了一层冰壳。几个暖和的帐篷也瞬间变得硬邦邦的，在狂风中嘎吱作响。

西蒙·卢卡尔一边用手指给妹妹梳理头发，一边遗憾叹息。

说起白天的事情，几人多少都还有些忿忿，因为魔鱼佣兵团的过早归队，让整个护送队伍富余出了大把时间。行者代表迁徙者和魔鱼签好协议后，便跟卢卡尔商议是不是能提前出发，直接赶去第二个宿营地再休息。加快进程无疑也是规避风险的有效手段。

车厢里所有人，包括石魇和行者47在内，都吭哧吭哧地笑了起来。

“听说阿尔法战车有旅行房车款的，要不我们攒点钱买一辆吧？”里贝洛一提到跟机械相关的东西，总是精神头十足。

“快醒醒吧，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连屁股下面这家伙的一个轮子都买不起么。”副驾驶位上的同伴拍了拍自己的座椅。

在整个佣兵圈子里，除了某些专门为有钱人找乐子的赏金猎人外，一夜暴富这种事情还是甚少发生的。

像石魇和行者47这种，出个任务，结果遇上了只突然进化的高阶伪神，又运气爆棚的完成了击杀，那获得的收益自然是可观的。但大多数遵守弑神者条例的佣兵们过得都很苦逼。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动不动便以身试法打歪主意了。

所以，他们还得按照原计划再待上一宿。

“灰鲨那家伙就是故意的，我觉得他肯定有问题。”里贝洛又想起了白天操纵扑翼机看到的景象。

“通讯器关了么？”卢卡尔发现话题开始转向团队内部，马上提醒里贝洛，这种背后议论人的事情无论目的为何，如果被小圈子以外的人知晓，总还是很尴尬的。

“关了，我早学会了，这东西很简单的，随便问问就行了，我现在车技也提高了不少，要不咱们就别换司机了，我还没开过瘾呢。”里贝洛这小子自从摸上了犀牛战车的方向盘，就跟屁股生了根一样，死活不愿意从驾驶位上挪开。

“你可打住吧！”行者最先反对。然后转过头来问石魇道：“明知道灰鲨有问题，为什么还让我跟他签协议呢，随便找个理由把他轰走不就结了。”

“把他撵走他就不惦记我们了？放在身边至少还能看着他点，先弄明白他的目的再说，也不一定就是针对咱们，你还没看出来么？就这么几个团队，勾心斗角的事情就不少。”石魇一直都沉浸在朋友们一起懒散聊天的温馨之中，随口应道。

“你总有道理！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以后会遇到什么事情你差不多都算计好了？”这才是行者最关心的，同伴平时太稳了，这份处变不惊确实让人佩服，但能达到石魇这个级别，反倒会令人不安。

“哪可能，我又不是上帝！只是心里大概定下个自己绝对无法挽回的底线，没突破这条线，我就都还能接受罢了。”

“你们谁平时是这么过日子的？”行者又觉得石魇说得有道理，但他认为没有一个正常人会这么处理问题。

“我肯定不行，每天不乐乐呵呵的，却总想着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儿，那我早崩溃了。”里贝洛赶忙接话。

自从石魇答应把其中一架扑翼机送给他后，他已经唯石魇和行者马首是瞻了。

其他人也开始纷纷点头，表示那不是人过的日子。

“刚才谁说喜欢去大都会逛街来着？”这种小场面，石魇都懒得想些精致的手段，直接简单粗暴地威逼利诱。

“我，我！”梦梦急得都快坐起来了，“我哥和我都觉得石魇哥哥说得对极了。还有，还有，安德烈和米沙也不反对。”

“好了，现在5比2了。”石魇微笑着看向行者。

“你们真无聊。我女儿都没这么幼稚。”行者撇撇嘴，对梦梦这种没节操的反水行为表示鄙夷。

“行者大叔你家女儿今年多大了？”

“过完生日马上就10岁了。”行者提起自己家的小公主，立刻又换上了一副女儿奴的表情。

“好厉害，那么年轻就结婚了，我哥到现在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拉过。……唔，唔……。”

卢卡尔听梦梦提起自己，就知道不好，立即去捂对方的嘴了，结果还是晚了。

车厢内自然又是一阵哄笑。

时间进入深夜，众人又谈笑了一阵，中途有人来换行者47和安德烈出去巡逻了一个小时，等他们回来以后，大家也就不约而同的保持安静准备睡觉了。

此时，车外寒风也停止了呼号，四野里寂静得吓人。

石魇又开始想家了，他想起母亲在这样的天气里，总会没完没了的唠叨，让自己多加一些衣物。想起冬日里灶炉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即便是最腻人的肥肉，如今想来也是那么的亲切。

周围都是韵律的呼吸声，行者大概是有打鼾的毛病，怕吵到别人，所以主动闭合了面罩。

这一切的一切，对石魇来说，其实都挺温暖的，只是他还没下定决心要守护这份宁静。

时间在缓慢的流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石魇的内心终于趋于平静，困意上涌的时候，突然，警报声大作。

跟着就有人大声的呼和起来，那声音穿过犀牛战车装甲中的隔音板，清晰地传到了石魇耳中——“快起来，我们受到了袭击，魔鱼有两人失踪了。”

……

也因此，除非逼不得已，很少有人一开始加入弑神者是纯粹为了谋生的。即便是行者这种整天把赚钱养家挂在嘴边的人，当初之所以成为雇佣兵，也是因为五眼之城被兽潮攻陷后，人类开始与伪神宣战，战场上急需兵员，年仅16岁的行者这才带着一腔热血加入了。

“这身装甲穿着真不舒服。我讨厌野外，每次都这样。”

梦梦并不是那种柔弱的女孩，相反，很多时候，她是敢拿着刀子与伪神对冲的。只是，有哥哥在身边时，她就是单纯的想撒个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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