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一点头，但见头上的雪花簌簌而落。

蓝雪又笑，道：“没想到你也这么喜欢在雪中独立，不过我可不怎么喜欢雪中变白头哦。”

江南偏头看看她，道：“所以你很喜欢笑。”

“是。”蓝雪道，“总比你忍着不笑的好。”

江南瞄了她一眼，然后将眼光转到手中黑剑上，道：“你笑了。”

蓝雪点点头，道：“对啊，还有掌门、南宫师弟、道玄师弟……还有好多好多的人啊！你怎么就为了一些本来就不可能实现的事情而放弃了眼前的许多本应该珍惜的呢？有道是‘落花流水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江南用手扫去了剑上刚刚沾上的雪，道：“笑得太多，也不尽然是好事。”

蓝雪听了，笑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为何不笑？笑也好，哭也好，都是要这么过去的。人的生命，不就是在哭与笑之中度过的么？如果不能笑得痛快，哭得悲恸，那人生又如何精彩得起来？”

江南道：“我笑过，但是那已经是很久的事了。”

“之前几天你不是笑过么？”蓝雪又问道，“梦纱的幻影出现的那几天……”

江南淡淡地说道：“但是她现在已经不在我身边了。”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江南站在潭边，静立着。

过了许久，他微微叹了口气，然后举起了右手，向着寒潭道：“剑，来吧！”

潭子的水忽然翻涌得更加厉害了，一个个极大的水泡开始往上冒，如同活泉一般喷涌着冰凉的水。接着，但见一团黑影在水中出现，只听得“泠”的一声，一柄通体乌黑的剑破水而出，激起许多的水花，如同逃脱了捆缚的水龙一般欢快地轻吟了一声飞到江南的手中。

蜀山后山，飞瀑泻下，直冲寒潭，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浪花，往四周荡漾开去，漫出了潭子。水清，但却被雪花一般的浪花遮掩着，难以见底。

“那我呢？”蓝雪忽然又笑道。

“你？”江南看着她，心头有些怪怪的感觉：难道她……

她微微笑着，道：“江南，你还好吧？”

她的手上撑着的那把淡黄色的伞，不知何时挪移到了江南的头上。

江南似乎感觉到头上的雪不再下了，便回过头来看着她。

蓝雪一凝笑容，道：“怎么？你不喜欢笑么？”她口中一讲话，总有一些白白的雾冒出来。

江南抬起头，往一边的山丘上看去，但见矮矮的山丘上都覆着雪，白得如同一个刚刚出炉的馒头。他缓缓地道：“我不是不喜欢，而是我不知道我该为什么而笑。”

江南又看了看手中的剑，道：“我笑不出来。”

蓝雪指了指天上的云，道：“你看那里。”

“怎么了？”江南偏头看过去，但见天上漫盖着一层层的云，遮住了不能见半点蓝天，雪从云中纷纷洒洒，轻飘飘地飘下来了。

“很美，不是么？”蓝雪两眼之中闪动着水一样的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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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如柳絮般从天而降，在风的欢送中来到了这人世。你说，雪会不会笑？”

江南看着那飘散着的雪，道：“也许……也许不会吧。”

“不，会的。”蓝雪很是肯定地说道。

江南偏过头来看着蓝雪，问道：“为什么？”

蓝雪微微一笑，用手指了指自己，道：“因为我就是雪啊，雪是会笑的。”

江南会心地露出了微微的笑，道：“或许是吧。”

蓝雪见他笑了，连连拍掌道：“好诶好诶，你也笑了。不就是嘛，笑多好看啊。”她这么一拍掌，伞便从手中脱落，坠在地上打了个转，在地上留下了一条淡淡的弧线。她被自己吓了一跳，拍拍胸口笑道：“不好意思啊，我是乐得忘乎所以了。”

江南也笑，道：“我知道。”说完，他便弯腰去拾起那伞，但他的手刚刚握在伞柄上，蓝雪的手也跟着握了上去，两人一怔，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时愣住，许久，许久……

雪从天上飘洒，轻而美，美得如同一片片的玉屑被天上的仙女洒下，落在蜀山之上……

※※※

“明天就是武林大会了吧？”蓝雪坐在潭边的一块巨石上，对站在一边撑着伞的江南道。

江南点了点头，道：“你会去么？”

蓝雪笑了一笑，道：“去，当然去了，我怎么会不去？对了，你也会去，对吧？不然的话，你还来这里取剑干什么？”

江南点了点头，道：“你有信心么？”

“当然有了。”蓝雪道，“人嘛，总要对自己有点信心，难道你没有？”

江南摇头，道：“我不像你，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赢。”

“你当然也行的。”蓝雪抬起头来看着江南，“你的御剑术可是比我厉害多了。”

“可我只会御剑术。”江南苦笑一声，“除此之外，别无他长。”

蓝雪赤着脚儿拨弄那潭里的清凉彻骨的水，一边摇头道：“这可不对哦，你的那招御剑术已经足够傲视群雄了，还需要像我那般学那么多的仙术么？”她叹了一口气，道：“算了，这些说来说去，反而会让我失去信心了。呵呵……”

“你冷不冷？”江南忽然问道。

蓝雪道：“冷？别忘了，我是雪，我可比这清凉的水冷多了。”她盯着那汪潭水，忽然岔道：“你是不是很想在武林大会之中胜出？”

江南怔了一怔，然后摇头，道：“我不求赢，只求见到她。”

“梦纱？”蓝雪忽然问道。

江南点头。

蓝雪呵呵一笑，道：“就知道。对了，你和那位梦纱姑娘的关系究竟是如何的啊？”

江南脸上一红，但所幸蓝雪双眼目光都在潭水之上，并没有注意到他。他的心忽然七上八下起来，有些吞吐地道：“这个、这个也没什么……”

“你喜欢她？”蓝雪问道。

江南默然，没有回答。

蓝雪拍拍掌，笑道：“哈哈，猜中了哦！”

江南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还真的有些孩子气。”

“会么？”蓝雪忽然变得一脸哀伤，“可惜的是……多么孩子气也没人疼爱……”她说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摇摇头道：“算了算了，说这个干什么……”

江南却正色道：“我想听，你能讲么？”

蓝雪一怔，道：“你想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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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道：“你过去的事。”

蓝雪抬起头来对着江南努努嘴，道：“不行哦，你都没讲给我听，我怎么能告诉你呢？”

江南苦笑一声，道：“好吧，那我讲我记得的事情给你听，你就告诉我你的事情，好吧？”

“嗯……”蓝雪沉吟了良久，然后爽快地点头道：“好吧！既然你这么强烈要求，我就考虑看看要不要讲。不过这要先看看你讲得好不好听，动不动人咯！”

※※※

蓝雪出生在益州的一个小村子中，那是一个大雪天，她的母亲刚生下她，便死了。听说，那是因为当时是大雪天，所以她那刚刚生下她的身体虚弱的母亲给冻死了。

那年，雪下得很大，可她却顽强地活了下来。也因为当年的雪，所以她的名字中有了“雪”这个字。

她的爹爹，是一名农夫，听闻妻子死去，竟然抑郁而终。他死的那年，她三岁。

三岁的她，被一名好心的老婆婆收养了去，但是五年后的冬天，又有一场奇大的雪降临于世，将老婆婆的房屋压塌下了，那好心的老婆婆和蓝雪就这样被埋于雪中。三天后，等一些好心人挖开那些雪后，他们才发现那老婆婆用手仅仅地抱着瘦小的蓝雪。

老婆婆死了，但小蓝雪却出人意料地活下来了。

有人说，她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老婆婆给了她爱；也有人说，她之所以活下来，是因为她就是雪，所以根本就不会被冻死。

但无论怎么说，她在别人的眼里，已经成了一颗扫把星，专克好心人的那种。

没有人再肯收养她，她只能拿着几个有点善心的人丢给她的几个馒头，在众人的催赶声中离开了那个村子。

她在风雪天中前行，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啊走啊，但却走不到路的尽头。

在第一天的时候，她被许多小童拿着石头追着打，瘦弱的她只能在他们的戏谑声中四处奔逃，结果闯入了一片林子中迷失了道路。

第二天的时候，她便在林中碰上了一头凶猛的野猪，她很害怕，发动两条小腿一个劲地跑，但还没跑上几步，便被野猪撞倒在地。

她哭，可是没有人理睬她。

所以她只能坚强地握起两只小拳头与那野猪相搏。所幸的是，那野猪似乎对她并不怎么感兴趣，被她一反抗，便摇摇尾巴跑了。

她低声抽咽着捡起了散落在地上的三个馒头，继续往前走，想要走出这片林子。

可一晃五天的时间过去了，她还是没能走出去。——她的馒头已经吃光，所以她只能想尽办法去找吃的。树皮她啃，涩小的冻僵了的果实她也吃。

为了活下去，她尝尽了许多的苦头。尽管，她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她知道，她绝对不能死，就是要活下去！

在第七天的时候，她累倒了。

此时，她的身前出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轻轻地托起了她的身子，然后问道：“你恨么？”

年幼的她摇头。

那老人微微一笑，道：“生气么？”

她还是摇头。

老人塞给了她三个热乎乎的肉包子，然后道：“我们走吧。”

“去哪里？”年幼的她眨巴眨巴水灵灵的眼睛问道。

那老人长须飘飘，长袖鼓风，如同得道仙人一般，他启口答道：“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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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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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以前就没有笑过？”蓝雪有些奇怪，然后摇摇头道，“我可不信。”

江南看着那柄乌黑的剑，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也许，他是在感激这剑曾经救了他的命，又可能是在怨恨这剑驱动了守护剑阵导致了潇湘的死，又或者，是在想是剑害了潇湘，还是自己害死了潇湘……

蓝雪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数尺外，脚下踩着有些软的覆在青草上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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