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尊者见这些武林人士一时之间无话可说，他便更加得意了。他上前两步，双手负背说道：“怎么样啊赤枫道长，是你自己和大伙儿说呢还是需要老夫帮你抖露出来呢？”

赤枫道长心虚地说道：“你别说了，贫道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恢复我汉人天下，虽然愧对他们，但是我并不后悔，打不了今日把这条命还了便了。”赤枫道长说完，便从剑鞘中拔出长剑，向自己脖子抹了过去。赤枫道长此举着实让在场的人惊呆了。青松拿捏住赤枫道长的手，及时阻止了赤枫道长莽撞的行为。紫檀道长上前劝阻道：“赤枫师兄，现在事情都还没有搞清楚，你便要杀身成仁，这是什么道理？”

乘风尊者道：“众位都知道，这征西将军萧樘在姑苏城修建得有一座梅花庄。”张道玄打断道：“自然知道，这萧樘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藏匿于梅花庄中。更是将玄真派薛隐峰的落霞剑奉于庄中，这些年来，想要潜入梅花庄巧取豪夺落霞剑的江湖中人又何止千万？但是六年前，梅花庄突然遭受袭击，庄上的男女老幼全部被杀，这杀手手段之恶毒，可谓世间少见啊！萧樘气急败坏，差点从北地把大军调遣到姑苏城了。”

乘风尊者哈哈大笑说：“嘿嘿！各位还不知道吧！这梅花庄的惨案，就是出自于咱们这位嫉恶如仇的赤枫道长之手啊！”

赤枫道长几乎崩溃的心灵已然绝望，他道：“这魔头说得不错，那件恶事确实就是我做下的，我愿以此残躯偿还他们。”这件大家一直云里雾里的事情，似乎已经折磨了赤枫道长六年之久，现在乘风尊者再度提起，赤枫道长已然在了崩溃的边缘徘徊了。青松道长昂首挺胸、霸气无比地说道：“师弟，你有什么难言之隐，都说出来吧，师父云游未归，我们师兄弟哪怕舍掉性命护你周全便是。我青城一脉，还轮不到这些北边蛮夷来欺压。”

乘风尊者继续说：“虽然青松道长张口闭口仁义道德，但是他的师弟，也就是我们的赤枫道长，行事却卑鄙无耻，全无道义可言。”

紫檀道长破口大骂道：“你再要随地放屁，不要怪老道无礼了。”乘风尊者嘿嘿大笑：“哈哈！怎么？你们敢做，却不许我们说吗？在我看来，你们表面上仁义道德，背地里却恶贯满盈。所谓的正道不过是善于伪装自己的恶行罢了。你觉得呢？赤枫道长。”赤枫道长紧闭双目，说道：“贫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大可不必诋毁整个正道人士。”

青松道长突然拉起赤枫道长的说，焦急地问道：“师弟，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如此萎靡不振？你说出来，师兄弟们都不会让这些魔头再轻慢于你。”赤枫道长苦笑一声，说：“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几时休止过？师兄，我被此事折磨了六年多了，每每想一吐为快，却怯懦得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今日正好借了这乘风尊者的口，说出师弟我当年犯下的恶行，我心中虽然恼火，但是也欢喜着呢！”

乘风尊者这个举动气得赤枫道长咬牙切齿，口中说“你……你”之后，便没有了下文。乘风尊者得意地说道：“大伙儿还记得征西大将军萧樘吧！”

青松道长冷哼一声，道：“这个蒙古人屠，谁人不知？我华夏子孙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众人听了青松道长这话，自然热血沸腾，精神抖擞。而段秀芙却显尴尬，因为她出身于萧家，作为汉人，他自然愿意看到光复汉家天下，但是作为萧家的奴婢，她又觉得不应该诋毁萧家。

乘风尊者道：“在青松道长看来，这位征西大将军是一代枭雄，人人得而诛之之徒了？”青松道长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这个自然！”乘风尊者继续道：“那么青松道长是否觉得，萧家的老幼都应该和萧樘大将军一样，人人得而诛之呢？”

赤枫道长向来性格刚硬直率，别人都如此厌恶风雪堂嚣张的作风，他更是怒火中烧，猛拍一掌一边石桌道：“就凭你风雪堂区区几十个人吗？虽然风雪堂高手很多，但是和武林比起来，那真可谓是九牛一毛而已，你们想要凭借这点家底就称霸江湖，简直是痴人说梦！”

乘风尊者咧嘴一笑，然后道：“凭借我们自然无法撼动青城派了，但是你们青城派想要号令武林，只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吧！”听到乘风尊者如此说，正道人士都是嗤之以鼻，武林因为靖虚真人的缘故，向来尊奉青城派为泰斗，青松道长作为青城派掌门，大家听他号令多少年了，怎么就不容易号令武林了？张道岩卷起袖子骂道：“你放屁！普天之下谁人不知青城派的靖虚真人武功盖世、德高望重？虽然他老人家不问世事许多年，但是一直受到天下英雄所敬仰，青城派更是武林之首，大伙儿都奉靖虚真人为武林正朔。”

乘风尊者却是全不理会张道岩这话，而是转脸看向了一向要强的赤枫道长。赤枫道长道：“你这魔头，看我做甚？”

作为武林中的派系，自然人人想要作号令武林群雄的武林盟主，但是都没有哪个敢光天化日地当着所有人说出来。现如今这个乘风尊者出言无状，直接说风雪堂想要为武林之首，不由得让本就对风雪堂不满的武林各派人士更加深了对风雪堂的厌恶之情。

青松道长眉头一皱，这个老杂毛问的是什么问题？俗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萧樘虽然杀人如麻，罪不容诛，但是此事与萧家的其他人又有什么关联？岂可诛杀其家人？如此做法，和那些邪魔外道又有什么区别？青松道长说：“虽然武林人士与萧樘这狗贼有诸多恩怨，但是这和他家人并无关系，我正派人士段然不会迁怒其家人。即使我们杀不得萧樘，打不了送了这条性命，也不会滥杀无辜。”听着师兄的一番慷慨激昂的正义之词，赤枫道长头低得更加的矮了。

乘风尊者瞟了一眼无地自容的赤枫道长说：“这可不见得吧！”张道玄奇怪地问道：“你这魔头，你什么意思？”

青松道长见一向刚正不阿的赤枫师弟此刻脸色铁青，低垂着头颅一言不发，便知道了其中必定有所隐情。张道玄向来心机深沉，他见赤枫道长忸怩不安的模样，心中道：“只怕这位以嫉恶如仇的赤枫道长真的有什么把柄落入了风雪堂的手中，这才让这乘风尊者肆无忌惮地嘲讽着。”

这二人说话声音虽然不大，但是青松道长等人还是听得真切，自己这位师弟一向恩怨分明，不过处事极端了些，但是绝对不会在大是大非这样的事情面前退缩的。不过正是因为他行事向来分明，所以太不合乎人情世故，被别人攻讦那也是在所难免的。他道：“我师弟赤枫道长一向嫉恶如仇，行为处事自然略有偏激，但是乘风尊者想以此来诋毁我青城派，只怕会无功而返。”

乘风尊者瞅了一眼，看来那事情真的是赤枫做下的，不然以他的个性，早已经给自己劈头盖脸再臭骂一番。先前自己只是听堂主如此说，还将信将疑，现在看来，必定是他赤枫道长不假了。乘风尊者得意洋洋地道：“是吗？那你们便亲口问问这位赤枫道长吧！对于六年前的那惨无人道的一件恶事，他真的问心无愧吗？只怕不见得吧？”

赤枫道长见师兄青松道长如此袒护自己，一时之间老泪纵横。这使他突然想到年少之时，二人刚刚拜在师父靖虚真人门下的情形。那时候师兄就十分袒护自己，只是后来自己修为突飞猛进，便不怎么把自己这位师兄放在眼里。后来紫檀、白梓、黄梁几人相继拜在师父门下。青松师兄一向平易近人，没有什么师兄的架子，而自己多是少言寡语，生人勿近的模样。后来师父传授师兄青松掌门之位，自己虽然不说，但是心中多少是有些不服的。今日师兄像极了年少之时袒护着自己，让他内心深处再次触发了那最为敏感的神经，不由得潸然泪下起来。

白梓道长说：“是啊赤枫师兄，如果你行事无愧于心，只消说出来，大家一块儿来给你评评理，我们青城派虽然人不多，但是凭这几个风雪堂的杂碎就想覆灭我青城派，只怕是难如登天！”花白胡须稀疏的黄梁点点头，他们师兄弟虽然平日里私下诸多不服，但是现在肯定要同气连枝，一致对外。

乘风尊者此言一出，全场安静下来。有的是不敢相信，有的是意想不到，而这些风雪堂的帮凶们大多数是辛灾乐祸。段秀芙更是一时之间彷徨无措起来，原来自己寻找了多年的仇人，居然就是自己此行要救的人，这一时之间让她如何接受得了？青松道长更是震惊不已，这怎么可能？自己师弟一向是非分明，惩恶扬善，虽然偏激了些，但是也不至于行此恶贯满盈之事。当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赤枫道长的身上。

赤枫道长面色痛苦凝重，他似乎憋住了一口气，把老脸涨得通红，待乘风尊者说完这话，他长舒一口气，神情视死如归。张道玄道：“这……这怎么可能？”赤枫道长释然道：“不错，这恶行是我和众家兄弟犯下的。”

乘风尊者说：“赤枫道长，我真是佩服你啊！居然敢当着这许多人承认下这恶行。要是换作是我，我一定百般抵赖，拒不承认。嘿嘿！佩服佩服！”说着，装腔作势地朝着赤枫道长抱拳，赤枫道长别过脸去，显然不买他的账。他嘿嘿一笑，继续说道：“那时正是三月之际，大都的萧家儿孙随着萧府二太爷萧璟瑀来到了梅花庄小住，却不想几日之后便被咱们这位侠义无双的赤枫道长率领着许多江湖高手突袭，庄上的军士家仆全部被杀，就连和梅花庄交好的道德山庄也被他们杀戮殆尽。如此英雄了得，我们这些所谓的邪魔外道，都不由得想要拜赤枫道长为祖师爷了。”

等到乘风尊者言毕，众人都仿佛犹在梦中，这也太骇人听闻了。那六年前臭名昭著的灭门惨案，居然出自武林正朔青城派的赤枫道长手中，这让他们如何不吃惊？

“这事居然是赤枫道长做下的恶事，太不可思议了吧！”

“唉！青城派从此便要声名扫地了，门下有如此恶徒，青城派如何再担得起武林泰斗的担子？”

“当初我就说应该由少林寺来担当武林正朔，现在好了吧！青城派果然难当大任。”当此之时，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大多数都是再责怪青城派。更有甚者，觉得青城派已然再无担当武林正朔泰斗的资格。

此时，赤枫道长惨然大声道：“各位朋友，贫道多谢你们前来援助青城派。袭杀梅花庄确实是贫道所为，不过我们是为了夺回落霞剑，揭开其中秘密，再立我汉人的天下。虽然我们的手段确实残忍至极，屠杀了不少无辜之人，但是我并不后悔。嘿嘿！试想一下，在这风云际会的年代里，哪里还有无辜之人呢？冤有头债有主，犯下如此滔天罪行，早晚都得还的，这一切的罪过，便由我一人承担！”

言罢！赤枫道长已然举起了手中长剑。青松道长反应极快，他一把夺过赤枫道长的长剑，阴沉着脸说道：“此事虽然是我师弟一手策划，但是是否惩处，也须得禀报我师父再作定夺！”

赤枫道长看着师兄说：“青松师兄，我往日里一向不服你，但是今日我却谁也不服，就服你一人。小弟一人犯下如此罪行，已然没有面目再活在世上。那日我们血洗梅花庄，见到逍遥派的’永字八剑’石溪山为蒙古人卖命，这虽然不能代表什么，但是不得不防啊！”青松道长见赤枫似乎交代后事一般，更是大急道：“师弟，你……你想干什么？”

赤枫嘿嘿一笑，说：“此生能与众位师兄弟师出同门，是我最大的幸运。”待他说完这句话，赤枫道长举起右掌，向自己的面门轰了上来。只是砰的一下，他把自己的头盖骨拍得稀碎。青松、紫檀、白梓、黄梁连忙把倒在地上的赤枫道长扶了起来。五人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赤枫口中喷出血浆，口中喃喃细语道：“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人间……未了因。师兄、师弟们，我先……走了。”

“师弟！”

“师兄！”

青松和紫檀等人都是剧烈地摇晃着赤枫的躯体，悲伤不已。

说着片刻，赤枫道长便闭上了双眼，阖然长逝，他先前痛苦不堪的表情，被一种释然和解脱取代。

乘风尊者嘿嘿一笑，要是赤枫道长真的问心无愧，那他就不会如此忸怩了，他因为问心有愧，这才一心求死。耶律摩柯嘿嘿一笑，说：“却不知道赤枫道长在惭愧什么？不如说不出来，让大伙儿给你参详参详，你有没有必要一直惭愧下去。”乘风尊者道：“既然赤枫道长无颜再提此事，那老夫便替你说了吧！”

乘风尊者不屑地再次笑将开来，这让众人更加的莫名其妙；赤枫道长更是云里雾里。这时，乘风尊者说道：“赤枫道长六七年前下山做了一件武林同道都不耻的事情，靖虚道长有如此逆徒，又有何颜面再担当武林正朔呢？”

一听他说起六七年前，赤枫道长脸上顿时阴沉下来。要是放在平时，只怕已经一顿劈头盖脸的硬语刚言朝乘风尊者猛轰而去了。但是此刻赤枫道长听到这魔头说到了六年前，便低下头去，仿佛失去了魂魄一样。正派中一人奇怪道：“赤枫道长一向嫉恶如仇，现在这魔头诬陷于他，他怎么不掷一词了？”另外一个人似乎明白了一点，嘀咕道：“只怕赤枫道长真的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这魔头的手中，所以才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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