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红认真点头。“这说明，他是个厉害的骗子！”

程蕙兰轻拍她一下。“以后不要说这话，让赵梓强听到了不好，让别人听到了也不好！”

“因为感恩！”

“感恩？”春红眼睛转了又转，“你是说，他感激回香楼收留了他，所以要报答？可是，他也帮回香楼的生意，明明那炒菜那么贵，却有那么多人吃，现在可热闹了！”

春红虽然不乐意，还是点头了。她有种奇怪的预感，自家娘子会跟那梓强越走越近，因为番邦和尚有一种奇怪的吸引力。而娘子这样喜欢新奇的女子，自然想看，想了解。就连自己，一边骂番邦和尚，也是一边想看到他，当然，看到还想骂。

春红手指转了两下，居然叹了一口气。“那倒是，他骗人的本事可厉害了。那天在回香楼吃饭，他那嘴巴说得天花乱坠，让我有一种错觉，他什么都知晓，什么都会做！”

程蕙兰吃了一惊，你一直骂他是骗子，又打又骂，现在居然有这种想法？奇怪，好像也有这种想法。

春红问：“娘子，你为什么会认为，他将炒菜的本事传给回香楼？”

“为什么？”程蕙兰有兴趣了，不知这丫头能说中什么。

“嗯，他是唯一会炒菜的人，所以，陈掌柜要好吃好喝好住地供着他。”春红一边说一边点头，“然后他肯定吩咐几个厨子了，用心学这和尚的本事，学到了，就可以将番邦和尚踢走了！”

程蕙兰笑了，这丫头，居然猜到了几分，不过，没猜到结局。“如果赵梓强离开，肯定不是陈掌柜不要他，而是他自己离开的。我猜，他离开，肯定会将炒菜的本事传给回香楼！”

“娘子，娘子！”春红一路跑一路叫。

程蕙兰皱眉，握着笔看她。这丫头，最喜欢咋咋呼呼，没点正经。

春红走进房间，带来了一个“爆炸性”消息：“娘子，那番邦和尚，住进胡宅了！”

这一天，程蕙兰收到了江宁来信。在遥远的江宁，关于科考的传言，周绮薇所经历的比池州还要猛烈。因为江宁的才子太多了，被一位女子冲到第二名，绝对是男人的耻辱。你是才女不假，你父亲是博士不假，但你应该做好本分，我们都承认你是女子中的才女，但你不要妄想做江宁的才女，这是男子的天下。当然，周绮薇在信中并没有表露太多，多数是轻描淡写。于是，程蕙兰提笔写科考后的第三封信，虽然约定是一月一封，但这个月她忍不住，因为总是有很多很多话要说。胡员外的进货是每月来回，所以收到信之后三天，就要捎信走。去年在江宁见面之后，两人互相佩服，程蕙兰以琴棋较长，而周绮薇书画更优。也因此，她现在经常帮父亲抄公文，也是练习，力争在今年第二次见面，能在这一项赶上周绮薇。

“怎么可能？”春红叫了起来，“那可是他赚钱的本事，传给回香楼了，他以后怎么办？”

程蕙兰睁大眼睛。“那你猜，他只有炒菜一项本事吗？”

程蕙兰有点好笑。“你觉得我那么容易被骗吗？你觉得陈掌柜被他骗了？”

“恐怕，他不只是个厨子！”程蕙兰悠悠道，可心里却是百般滋味，难道不是只有我欣赏你么？她前几天跟五位书生在胡宅辩论，见识过胡宅的宏大，虽然她没看完，估计是程府的两倍甚至三倍大吧。

春红气呼呼的。“这和尚，骗了娘子，又骗陈掌柜，迟早会得到报应！”

程蕙兰若有所思，很显然，这赵梓强能住进胡宅，肯定不是陈掌柜被蒙蔽。胡宅那个张伯，不像是管家，倒像是在隐藏着身份的某个读书人，甚至可能是致仕的官员，他的眼睛藏着不知名的东西。这奇怪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了，好像自己根本没有了解过。或者说，是自己年纪渐长，能够发现以前看不明白的人和事。

“小红，回香楼的生意，是不是很好？”

程蕙兰道：“其实，就算回香楼不收留他，也会有天然居，或者某一家。可是，他就想表达心中的感激，他不想欠任何人。你对他有两分好，他就回五分，甚至八分，还掉你的情！”

春红点点头，可是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就发白了。“你是说，如果有人对他不好，他会五倍十倍的回敬！”

“当然……不是！”程蕙兰本想说当然是，但一见春红脸色不佳，立即改了口。臭丫头，人家又没得罪你，你总是说人家是番邦和尚，是骗子。“他这样聪明的人，肯定能分辨出，哪个是玩笑，哪个是真的恶意！不然，我泼他一杯茶，他肯定满街满巷造谣中伤我了！”

“娘子在池州是一等一的好人，谁也无法中伤你！”春红忽然有点烦恼，“娘子，上次你跟我讲过一个故事，有人想击败对手，面对面就不成，于是就将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扳倒，全用一些肮脏手段！”

程蕙兰大笑。“小红，你想得太多了，赵梓强不是这样的人！”

“为什么，你又不了解他！”

“因为我程蕙兰的朋友，不一定顶天立地，但绝对是光明磊落的！”这一刻，她对赵梓强又多了几分信心，如果陈掌柜和张伯都可以信他，我也可以。

春红吃了一惊。“啊，娘子，你当他是朋友了？”

“当然！”程蕙兰认真地点头。“刚才你不是问，他为什么会离开回香楼。因为他身无分文，所以要先落脚，先积蓄一些钱财，才能做其它事。也许，他是伊尹呢，从名厨变成名臣呢！”[伊尹：商朝辅国宰相，商汤一代名厨，有“烹调之圣”美称，“伊尹汤液”为人传颂千年而不衰。在我国内地的不少地方和港、澳、台地区，赴宴开席第一道菜要先上汤菜，可能就是沿于此。而伊尹也被认为是中国厨师的“鼻祖”！

上次跟赵梓强的谈话，她没有告诉父亲。事实上，她也无法确定赵梓强所说，有多少是真的，或者他做出什么。但是，他的描绘的确给程蕙兰带来极大的震动，但她仍然想不出，赵梓强能怎么变。这几天，她也努力从书籍里寻找一些变法的先例，可惜，那些变法都无法延续现在，没有一个行。这都说明，古往今来的变法，都失败了。但是，她分明看到赵梓强眼中的自信，是极度的自信，那绝不是骗子可以坚定表达的。怪了，我明明怀疑他说的事，为什么却相信他的话。那么，我究竟该不该相信他呢？

“娘子，那我们要不帮他一把？”

“不！不要想什么钱财的事，他一定不会收！”

春红道：“可是，我将张管家的衣服送给他，他收了！”

“那不一样，因为他将我们当朋友了，第一件礼物肯定会收下！”程蕙兰笑了，“幸好他刚到大唐，正是落魄的时候，我正好不是守旧的女子，所以跟他做成朋友了。若是他在大唐呆了一年，肯定已经风光无限，恐怕那个时候，再美丽再智慧的女子，都不会再入他的眼了！”

春红眨着眼睛，好一会才说：“娘子，如果你喜欢他，那潘郎君怎么办？”

“不会啊，我只是当他是朋友，没其它想法！”程蕙兰说完，自己也有点发愣了，是啊，自己还有一个婚约呢。她对赵梓强的喜欢，还是限于朋友，从来没往男女之情想。倒是那个从军的未婚夫潘逸，究竟要怎么面对呢，他真的来迎娶我么！有时想想也害怕，为什么跟一个陌生人怎能结成夫妻，而不是认识了好久，彼此喜欢的人。这就是命吧，谁也无法改变！

“可是娘子，如果那和尚，那赵梓强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呢！以他那种不要脸的劲，肯定缠着你不放的！”

“怎么可能！他只是来寻亲，等攒够盘缠了，就会离开去寻亲了！”

“可是，他说要改变池州，那就说明不是呆半年一年。如果他一心想去寻亲，为什么还要留下来，他自己都说了，他在大唐认识的第一人，第一个朋友，就是娘子你！所以，他留下来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娘子你！”

程蕙兰倒有点困惑了，这丫头，几时学会这样分析的，这样有条理。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刚认识两天就谈将来，简直是胡扯。“小红，你想多了，他没那种想法，我也没那种想法！我会嫁给潘家，他会娶某个女子！”

“娘子，你真的会嫁到京城吗？”

“应该是！”

这一刻，她开始想周绮薇了，这个大两岁的姐姐，真是知己啊，可以无话不说。虽然自诩文笔不错，程蕙兰也会觉得文字无法诉尽心中事，当面说更好啊，分享快乐，分担忧愁。这些天事情太多，她已经不再拘于一月一封信，科考后的半个月，已经请人带走两封信，现在又在写第三封了，她甚至写到：如果一年后，父亲调职，周伯伯也调职，能在一州共事该多好，那我们就能天天见面，不须凭书信了，姐姐，我太想你了！

程蕙兰许的愿，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若明年嫁给潘家，她仍然无法跟同绮薇在一起。

“是啊，娘子，回香楼天天爆满，听说就是这番邦和尚的功劳！”春红说着，忽然跳过来道，“娘子，我明白了，为什么这番邦和尚能住进胡宅！”

程蕙兰非常惊讶。“胡宅，就是前几天我跟书生辩论的胡宅？”

春红点头。“是啊，也不知道他给陈掌柜灌了什么迷魂药，居然就让他住进去了！”她说着说着，竟然生气了，“他只是一个厨子啊，还是番邦来的厨子！不，番邦来的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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