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梗织声如蚊呐，嗫嚅道：“立人哥哥，我们—我们不起来吗？”

光天化日，席地幕天，伊人实在是羞不可遏。

花立人这边又接了一片，说道：“我这里是一个‘花’字。”

接二连三，陆续而至，最终的玉叶真言是：

花立人为她轻拢云鬓，低头轻轻在额头一点，像赌气一般，说道：“不起来。”

一眼看见一侧天空晶莹碧绿的玉叶婉转坠落，她喜道：“立人哥哥，又掉玉叶啦！”

两人过去接住，拿在手中，轻若无物，上面是一个“人”字，化作丝丝轻烟散去。

接着又是玉叶飘落，夏梗织早跑过去接着，口中道：“立人哥哥，是一个‘如’字。”

她轻声问道：“立人哥哥，你不冷吗？”

花立人道：“冷。”

夏梗织连忙抱紧，娇声道：“那我把你抱住就不冷了。”

一齐倒在地上，睁眼一看，已经换了一副景致。

又是那往虚之地，四外白芒弥漫，玉屑朦胧，什么也看不清。

这下宛如万斗寒泉泼在头上，两人瞬间欲念冰消，衣衫不整地躺在烁石地上，互相看在眼中，颦眸之间不见春情，只剩愕然。

风云变化，宫移羽换，天地沧海成桑田！

花立人嘴角上扬道：“一点都不冷了。”

夏梗织踮起脚尖，吧嗒一下，脸上桃红生花。

暖风靡靡，徐徐吹来，掀起那细细流沙。

花立人哭笑不得，偏偏千金一刻之时扰人好事，像是老天爷故意戏弄一般，心中当真有苦难言，索性也不起来，抱着怀中伊人，待看如何。

天空流芒荡漾，直似水波潋滟，白蒙蒙一片，望去浩渺朦胧，好像幂上了一层白沙雾縠。

她欲遮还羞，雾鬓风鬟，芳泽不加，铅华不御，依旧丰神绝代，艳光照人。

又躺了一阵，眼见无法，花立人轻轻把气一吐，揽住怀中玉人起身，眼见玉人贴身锻衫已被撕成了寸缕，把身上的衣服脱了穿在对方身上，正不知为何偏偏在春宵一刻会出现在这往虚之地，见那凡听镜正躺在脚下，弯腰捡起，见镜中也无人影。

人如花，花如月，月如水，水倒天涵。

迷中人，不觉晓，生死客，颠倒鬼契。

天听吟，鬼道契，花常在，只眼乾坤。

花立人倏地想起，岂不正是李白在酒楼落水之时所说过的话！当时李白还

吟了一首诗，正是：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他心中思量，又把诗跟夏梗织说了。

夏梗织道：“这是李白的《把酒问月》！果真是李白！这是诗的下阕，还有上阕！”

花立人问道：“上阕是什么？”

夏梗织沉吟半晌，吟道：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花立人皱眉道：“李白问月，与你我有何关系？”

夏梗织状似随口道：“李白问月，不也是替我们在问？就像屈原也在问，还是天问呢！”

玉叶又宛转坠落，接二连三，连接起来是：

游无极野，往虚之地，如镜花人。

夏梗织心头跳个不停，又凝眉思量，若有所悟，说道：“游无极野，岂不是说在无极野逍遥游？往虚之地，无极之野，只有往虚，方能无极，只有往虚之地，才有无极之野！这么说来，我们岂不是镜花人了！”

又飘下玉叶！接踵而至，正是：

“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化中。”

花立人一下辞色激动，不知悟出了什么，喃喃道：“听神契述！听神契述！听神契述是第二段大衍天机中的真言，玉叶点迷津就是听神契述！”闭上眼来，神色肃然，不断念叨：“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化中！”

夏梗织觉花立人正有什么悟境，也不打扰对方，拿起手中的镜子，不见人影，瞧瞧四外，溟濛一片，天地成一色。

她光着脚丫子踩在细沙之上，心中琢磨着玉叶真言，不知怎得“人如花，花如月，月如水，水倒天涵”，也不知为何“迷中人，不觉晓，生死客，颠倒鬼契”，想起那镜花人，隐隐觉得有些怪异。

见花立人大手一挥，拔地飞起了一座石桥，云气浑茫！夏梗织眼前一霎，还未反应过来，身上流波荡漾，五色变幻，丝丝缕缕交织，穿上了云裳霞帔，珠围翠绕，冰绡雾縠，脚下莲花绣鞋！

她幡然换貌，着了霓裳，掩映流辉，轻薄柔软，天衣无缝！

夏梗织惊得舌挢不下，摸摸身上，不敢置信。

花立人遽尔惊道：“往虚之地，游无极野！好织儿，你说对了！”又大手一挥，听靡靡风声，风云开阖！

顷刻之间移山易岳，一座座景致拔地而起，翻天覆地，宛如海市蜃楼，瞬息千变！

不过霎眼，山凝水聚，龙化虎变，勾勒山河！

远处是青山，曳紫萦青，前方是石桥，石桥下之碧波荡漾，水面风帆片片，一片晴川，却像那蕨紫河流水！

那立在桥头上的石碑赫然在目，上写：

凉风多惬意，桃立风晚桥！

岂不正是那花田府城外，风晚桥的景致！

夏梗织俏脸贴花立人胸膛，肌肤相亲，玉颊绯红。

见花立人颈脖上满是自己咬出来的牙印，夏梗织噗嗤一笑，星眼流媚如丝，不知玉峰颤动，春光乍泄。

她低头一看，立时呀的一声，捂住胸口，躲在花立人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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