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

“你对他没什么心理障碍吧，毕竟你的眼睛是他……”

丁牵运微笑着：“对我来说一直都是黑的，有什么关系，没关系的，你回去吧。”

姑妈一时不知道能说什么。

丁牵运摇头：“可能看不见，就没什么心理障碍，我都不知道他的样子。”

姑妈还不知道江骁赏的成绩已经进步很大。

丁牵运离开姑妈家已经八点多，天黑咕隆咚，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

姑妈说：“天都黑了，我送你回去吧。”

“其实也不算教吧……姑妈放心，他已经挺差的，不可能再差的。”

“啊，原来她家孩子学习那么差劲的吗，看他妈妈那个精明样子，不像能生出个笨儿子。这叫什么来着？”

“应该也不是笨……”

“姑妈你能帮我都打开念几句里面写的吗，我看是不是。”

“我哪认识，我看有英文。”

“如果把我姐的东西拿走就不好了。”

吃完这顿饭，晚上七点多，姑妈把丁牵运带到她以前住的房间，把几本笔记本都拿出来给丁牵运看，说：“这几本应该都是你落下的吧。”

“是不是家里给惯坏了，平时不愿意学，多了这种家里条件太好反而不爱学习的。”

“可能是吧。”

姑妈坐下来，望着丁牵运的脸，握着她的手摩挲着，看着她说话。

姑妈找袋子帮丁牵运把几个本子装起来，好让她拎着。

“你在陈瑜家过得怎么样？那男孩成绩怎么样了，有没有进步？”

“我看那小子脾气挺暴躁，你和他相处得还行吗？有没有欺负你什么的？”

“暂时没有。”

就在这时丁牵运的手机响了，她接通，是江骁赏打来的。

“你在哪？”冷冷硬邦邦的声音，透着惯有的不耐烦的口气。

“……怎么了？”

“你今天不用学习吗？”

仿佛在指责她。

他居然记得学习时间，是已经形成习惯了吗？这是好事。

“学，很快回去。”

“多快？”

“我在我姑妈家，离得不远。”

“你姑妈家在哪？”

“就在北黎公园街。”

丁牵运刚说完，江骁赏就把电话挂了。

丁牵运愣了愣想：他是来确定今晚不用帮她读题，他可以整晚打游戏吗？

丁牵运对面前的姑妈说：“姑妈我坐公交回去，你放心吧。”

“那我送你去公交站。”

“不用，天冷，你回去吧，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没关系。”

丁牵运一只手持着导盲杖，一只手拎着笔记本，转身离开，朝她印象中的公交车站点的方向走去。

天是阴冷的，丁牵运的导盲手杖在地面上一寸寸点着，她用拎着装笔记本纸袋的那只手向上拢了拢自己的衣领，11月的天气，冷。

走着走着，忽然有什么落在丁牵运的脸上，凉凉湿湿的，是下雨了吗？

丁牵运停下脚步伸出手，感受了一会儿，轻轻落在手心的东西，仿佛是雪。

下雪了吗？那就是这个入冬的第一场雪，初雪。

去年的这个时候，初雪的时候她在做什么，丁牵运努力想着。

眼睛看得见，妈妈虽然在远方但没有失踪，日子仿佛没有尽头，但有盼头。而今向前走着，实际上却看不到路，走去哪里，并不知道。

她此生身在雪中，却再也看不到雪。

好后悔没有曾经好好看清它们落入这个世界的样子。

丁牵运走着走着似乎走错了路，街道上汽车的声音没有越来越近反而越来越远。耳边传来了篮球砰砰拍地的声音，周围没那么嘈杂，相对安静。

远处的声音：“哇呜，下雪了，你们看会不会越下越大啊。”喊声伴随着篮球一下一下拍打在地面的声音。

“下不了多大，能下多大，埋不了你。”

“哈哈哈哈！”

带着篮球跑动的声音，传球的呼声，这里好像篮球场附近。

丁牵运意识到自己出神的时候走错了路，走到了该去的相反方向。

这是姑妈家附近的那个公园，那个她经常去，坐在路灯下学习的公园，北黎公园。

丁牵运不知道她之前坐的石桌石凳在哪个位置，她辨别不了，只不动静静站在那里。

很快，雪花就在她的头顶覆盖了浅浅一层，衣领上也是。

她舍不得动，这里，雪，她都舍不得它们离开自己的身边。

北黎公园街，那周围附近江骁赏还算熟悉，以前他经常被人约着去那里打篮球，因为那个篮球场地大，人还相对少。

江骁赏在那条街绕了一圈，最后在北黎公园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他看到丁牵运像石块一样面朝着篮球场站着，身后不远处就是已经被雪覆盖一层的石桌石凳，同样被雪覆盖住一层的还有丁牵运。

看她一动不动，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她看得见，正盯着篮球场看。

傻傻地站着，身上能落雪的地方都积了雪，也不知道动一动抖一抖，是真要等雪把她埋了吗？

江骁赏踩着地面上薄薄的一层雪走过去，到了她跟前，好像丁牵运都没发现身前有人。

江骁赏站在她面前，低着头第一次仔细看她的脸。

他对她印象最深刻的面容影像是流着两道血泪的脸，时常出现在他的噩梦里。

还总是伸着爪子向他索命。

印象太深刻导致她的存在对他来说确实像女鬼。

哪怕这段时间朝夕相处也没消减几分她在他脑子里刻下的样子。

她时常忽然地出现，都会吓到他，对他来说效果跟见了鬼是一样的。

此刻丁牵运面色红润，被冻的，脸蛋泛红，鼻尖泛红，乌黑的眼睛失焦，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是个盲人。

她没有多漂亮，但也丝毫不丑。

而且，其实，仔细看着也不可怕。

“如果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姑妈，姑妈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一定会护着你。我们是一家人，外人终究是外人，知道吗！上次从你那回来我就想过如果最后那小子成绩变差了怎么办，陈瑜会不会迁怒你，毕竟你双目失明怎么教他读书呢。”

“没关系，真拿错了她要是要，你送回来就好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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