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娇娇的内心却是又生出了焦躁，目光灼灼地狠瞪着副驾座的椅背，仿佛是想让眼神能穿透过去，直接在苏杨的后脑勺开个洞。

她才不信真有那么巧，依着苏杨平日里满嘴跑火车的习性，八成这又是一句可信度为零的胡扯。

“怎么不让送回家，你不是没带伞么。”苏杨追上白娇娇，挡到了她的身前，雨夜路灯的逆光下，她有些看不清楚他的眸色。

“很近了，我，我走回去，家门口……不好停车。”白娇娇第一次在两人的互相对视中落了下风，慌乱地低下头，说话也结结巴巴。

她很想硬气一把，直接开门下车走人，无奈车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大雨润泽着城市的每一寸土地，两侧路灯的光亮都因为交织成片的雨幕而变得有些昏暗了。

随即他看到苏杨朝他打了几个战术手势，意思是：你，原地待命，我，上高地。

瓶子哥立刻心领神会。

见到苏杨给自己开车门，白娇娇心中的不安再次升起，却还是礼貌地道了一声谢，然后背起书包，转身准备离开。

雨天路难行，周末的雨天更是寸步难行。

蜿蜒如龙的高架桥上，一眼望去全是红色的汽车尾灯，不见尽头。

不过车里的聊天气氛并没有因为堵车而受到任何影响，瓶子哥爽朗地笑着，胡亚琴像个捧哏似的附和着，而苏杨，宛若一个受到某频道的特邀嘉宾，高谈阔论。

“那……你俩先送谁？”瓶子哥侧头看看苏杨，又看了看后座的白娇娇。

“送他。”

“送她。”

苏杨在副驾驶的位置坐下，随后便掏出包里的纸巾，小心地擦拭着校服外套上的雨水。

连白娇娇都慢慢松开了一直紧抓着的书包，神情也自然了许多。

等到车辆在人行天桥的下面停稳，外面的雨也渐渐小了，瓶子哥照例准备下车给白娇娇开后车门，却被苏杨抓住了胳膊。

“那行，都系好安全带，咱这就出发了。”瓶子哥随即没再多问，稳稳地启动车辆，驶入绵密寒凉的秋雨之中。

“我家住银杏路，是不是离你家挺近的，小胡同学？”苏杨说着，朝后座的胡亚琴咧嘴一笑。

“啊？呃……嗯。”胡亚琴略显犹豫，心中还在思考为什么苏杨会知道自己家住哪里，嘴上却已经应了下来。

算了，反正也不是直接送到家门口……白娇娇自我安慰道，已经做好了在天桥那儿下车的打算。

前面的苏杨很快和瓶子哥聊上了，一会儿是在近次某军事演习中亮相的最新军备，一会儿是中东地区的纷乱局面……瓶子哥虽然退役多年，却也依旧心怀家国，几番交流下来，对苏杨的各方面知识储备都大加赞赏。

不经意间，白娇娇觉得自己头顶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盖了过来。

她一脸茫然，只觉一股熟悉的淡淡薄荷香萦绕在鼻尖，她连忙想去掀开那件遮住自己头脸的校服外套，却有一只大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顶，那个人声音低柔，“快回去吧，小心感冒。”

白娇娇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苏杨却果断转身，一路小跑着回到了车上。

或许是担心白娇娇追过来还衣服，苏杨一上车就赶紧催促道：“瓶子哥，快，走走走。”

瓶子哥的脸上少有地现出一丝紧张，像是小时候偷摸了邻居家鸡窝里的鸡蛋，不过他的手脚很稳，随着车辆启动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他竟完美用出了一个如枪战电影里那样的掉头方式，潇洒地留下一路烟尘。

等车子开出去一大截，苏杨才感觉到上身一阵阵发冷，心里却是兴奋异常，忍不住转头去看天桥的方向。

远远的，少女瘦长的身影还立在原地，她头顶盖着的那件校服上，几个交错的反光条闪着荧黄色的暖光。

“小伙子勇气可嘉啊。”瓶子哥紧攥了一把方向盘，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举手之劳，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哈。”苏杨摆摆手。

胡亚琴从后座伸出头来，好奇问道：“你俩……什么时候对上眼的？”

“这……”苏杨沉吟片刻，还是老实回答：“目前还处于单方面试探阶段。”

“啊？她对你一点意思都没？”胡亚琴努力吃瓜。

“不知道。”苏杨搓了搓光着的胳膊，哀怨道：“我只知道，瓶子哥你再不给我座椅加热、调高温度，我就要冻死了。”

“活该，这都十一月了你还穿短袖，自以为火凤凰转世呢……嘁，作的很。”胡亚琴不以为然，随口又问一句：“说起来，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穿校服？”

苏杨自己在中控台操作了两下，调高了车里的温度，回道：“好穿呗，防雨耐脏，口袋还大，你不觉得么？”

“鹅……”

竟然只是这么朴实无华的理由……胡亚琴捂住了脸，枉费她先前还和刘德淞他们围绕这个话题八卦了好久。

苏杨最后随便找了个地铁口就下了车，看样子果然是和胡亚琴“道不同不相谋”。

而白娇娇还真的一路顶着苏杨的校服走回了赵家，只是走进小花园之前，她轻轻地拽了下来，迅速揉成了一个衣服团，抱在怀里。

家里依然只有阿姨在忙碌着，白娇娇将书包放在客厅的椅子上，走进厨房。

“阿姨，能不能教我用一下洗衣机？”

“小白回来啦。”阿姨很喜欢家里这个小姑娘，娴静又懂礼貌，眉开眼笑地说：“有什么衣服放在篮子里就好了，我明儿早上一块洗了，快，快去桌上坐着，饭菜马上就好。”

“这是我同学的衣服，我明天得还他。”白娇娇可不想让阿姨在洗衣服时看出这是一件男生的衣服。

“哦，这么着急，明天周日还要上课吗……”阿姨瞅了一眼白娇娇怀里抱着的衣服团，倒也没再多问，领着白娇娇去了洗衣房。

一番简单的操作教给白娇娇，阿姨又回去厨房里忙去了。

她这才借着明亮的灯光，打量起手里的这件衣服——真的太大了。

而且，好家伙，三个口袋里都塞得满满当当的，这每天不是去上学，而是去搞野外生存的吧……白娇娇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起来。

不一会儿，洗衣房的地上排出了一溜小物件：熟悉的樱花便笺纸、四小包单片湿巾、蓝牙耳机、眼药水、指甲钳、多功能军刀、会员卡、护手霜、薄荷糖、两包三只硕鼠的红松子……以及一支很精致的短钢笔。

她记得这支钢笔，似乎是他写电话号码给她的时候用过——自己有笔，干嘛还要抢她的？

白娇娇去储藏室找了个小纸袋，将这堆杂乱的东西统统装了进去。

周末的作业在王一明家都写完了，一天补习下来她也觉得获益匪浅，她去客厅拿了书包，干脆坐到洗衣房的地上，一边等着洗衣烘干，一边翻起了课本和习题册。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白娇娇打了个哈欠，却听到放在地上的手机嗡嗡地响了一声。

打开WeChat，她看到了苏杨的一条信息：“小白同学，语文作业发来看看呗。”

坐在后排的白娇娇和胡亚琴，不知不觉被他们的聊天内容吸引，一时脸上带着迷惑，一时点头恍然，一时跟着会心一笑，很快切换到了听众模式。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白娇娇揪紧了书包，抢先补充了一句：“我不着急的，瓶子哥，先送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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