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亚琼熟练地让开位置，从那次滩尖社区义诊开始，有意无意，都习惯了跟着陆千里的指示，处理病人。

“您哪里不舒服？”陆千里努力把气喘匀，耐心问道。

“宫颈举痛阳性，腹肌轻度紧张，附件区也有压痛。”

陆千里点点头，迅速根据症状和体征，排除了其他下腹痛的原因，给那大妈开具了血沉、C反应蛋白等常规检查，结果阳性，就可以初步诊断为盆腔炎症，经验性使用抗生素了......

那大妈少说也有五十多岁，怎么也跟狂热粉丝看到偶像一般，“陆医生，俺是你偶像。不对，你是俺粉丝。”

“重点查一下有无宫颈举痛，附件区或者宫体的压痛。”陆千里补充道。

方亚琼瞪了陆千里一眼，“我知道，我是妇产科的研究生！查体至少比你懂！”

陆千里也知道说错话了，贴心帮病人拉好帘子，静待方亚琼的检查结果。

陆千里点点头，“是不是食欲也不太好？体温量了吗？”

大妈点点头，“没啥胃口，感觉有些发烧。”

陆千里心里已经约莫有个几个猜测的选项，拍了拍方亚琼，“师姐，麻烦差查个体，然后告诉下我结果。”

前面几个病人，自己的老板，同时也是妇科的主任，都尽心尽力地诊治清楚，要么收治入院，要么开药回家。

偏偏这个大妈，进来就甩脸子，张口闭口“怎么还有人假冒陆医生！”“除陆医生，我谁也不相信！”“今天陆医生不来，我就不走了。”

把妇科主任气得浑身发抖，本来陆千里迟到就让她十分窝火，一气之下，直接撂挑子不干。

“谢天谢地，陆主任，您可算来了？”方亚琼有些阴阳怪气，她被眼前这个大妈缠得不厌其烦，实在是没办法了。

尽管医生眼里只有病人，没有性别，可是自己一个男医生，去做双合诊，终究还是有些不合适。

陆千里毕竟还是个，孩子。

也就有了陆千里现在看到的这一幕。

妇科主任直接回了科室，一个电话让正在休息的方亚琼过来顶班。

老板发话，方亚琼虽然叫苦不迭，但也只能答应。

陆千里握住鼠标的手一哆嗦，“哪里不舒服来的。”没去在意大妈的逻辑混乱。

“就是肚子疼，下面流的东西也比较多。”大妈虽然也是见过风雨，但是西北民风较为朴实，对一个小年轻男医生，还是没办法说得太清楚。

大妈心满意足地离开，出门便嚷嚷，“陆医生真是神啊，就问我几个问题就诊断出来了。姐妹们再等等。”

一群年龄各异的女患者，齐刷刷点头。

给人感觉她们不像是来看病，倒像是，参加偶像的签售会？

陆医生，看我！

其实感悟最深的还是方亚琼，陆千里的诊断速度十分惊人，问题是各种疾病的鉴别诊断和辅助检查也是了解得十分清楚。

这没有几年的妇科历练，光凭借死记硬背，是远远达不到的。

方亚琼仿佛看到一颗医学巨星，在冉冉升起。

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以后要跟着陆千里学习，这样哪日陆千里荣获华夏院士，或者管理一方医院，自己的未来，必是一路坦途。

陆千里一上午的时间，已经看了四十几个病人，其效率之高，令人侧目。

“怎么不舒服？”陆千里低头回着纪院长的消息，纪院长倒也没在意，虽然迟到确实会给患者带来不良的就诊体验。可是他派医务科过来调研，看过的病人都赞不绝口。

医院就是这样，你医术精湛，口碑好，偶尔的迟到，或者是脾气大，都可以接受。

强者为尊！

那个女孩子沉默了。

陆千里回完消息，意识到自己做法欠妥，一边说“不好意思，刚刚院长找我。”一边慢慢抬起头。

然后看到了一个印象极其深刻的脸。

十四岁，原本应该满脸胶原蛋白，现在却略显憔悴，挂着一副惨淡的笑。

是岑雪，某种意义上说，自己加入炎黄医院，岑雪也起到了一部分的作用。

不管怎么说，岑雪都是自己入职炎黄医院，第一个病人。

“怎么一个人过来了，你父亲呢？”

方亚琼倒是想起了什么，小声提醒道，“陆医生，你看下既往病历。”

陆千里将门诊系统最小化，登入了住院系统。

患者名字输入岑雪，心瞬间凉了半截。

那个冰冷的诊断，足以摧毁岑雪的家庭，和她的后半生。

也差点击穿了陆千里的心理防线。

“宫外孕术后，宫颈癌四期。”

宫颈癌四期，宫颈癌的最后一期，癌细胞转移已经超出真骨盆，或临床侵犯膀胱或直肠粘膜。

“那，这次因为什么过来？”方亚琼见陆千里久久不开口，替陆千里问道。

“有些尿不干净，然后下面最近流血很多，一直腹泻，吃什么都没胃口。”

陆千里表面古井无波，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宫颈癌四期，其实已经没有治疗的必要。

“陆医生，我就想问问，我还能活多久。”岑雪咬着嘴唇，倒是意外的坚强。

陆千里长出了一口气，“你现在已经是恶病质了，持续腹泻会让你的电解质丢失，会严重威胁你的生命，如果不能止住，预期寿命，两周。”

“如果止住腹泻，进行相应的治疗，最多，还有两年。”

有时候说实话，才最伤人。

岑雪点点头，来之前在网上也查了一些相关的信息，但是还抱有一丝幻想。

如今得到答案，莫名地有一丝释然。

“谢谢陆医生，就不给医院和家里添麻烦了。”岑雪起身，便要离开。

陆千里追了过来，“还是住院吧，加强营养，做些对症治疗，也能让你少受点罪。”

“不用了，谢谢陆医生了。”岑雪一步一步，走出了诊室。

陆千里无力地靠着椅子上，一时间无法接受。

宫颈癌到了四期，几乎是绝症，现如今的医疗水平，根本无能为力。

可若是炎黄医院？

会不会有转机！

如果是登堂入室级别的广泛全子宫切除或者盆腔淋巴结清扫，或者是化疗和放疗，会不会可以延长些岑雪的生命？

可无论陆千里如何呼唤炎黄医院，回应都是五个字。

“无访问权限，”

这是否意味着，炎黄医院，真的有治愈宫颈癌的方法。

只是现阶段的自己，无法获得。

就从登堂入室级CPR可以暂停生命流逝来看，炎黄医院，是可以无视当今世界法则的。

现阶段“获得同事由衷的认可”的任务，还是卡在百分之四十。

当务之急，是让岑雪尽快住院，让病情缓和下来。

然后就看这两年的时间里，自己是否能跑得过时间了。

自己要尽可能快地完成任务，获得更多的技能，得到更高的权限。

一个两年之约，就此开始。

陆千里要和时间赛跑，看看能否，能从死神手里拉回一条年轻的生命。

“然后最近姨妈的量比较多，时间也比较久。”

自己一个资深正高，去陪一个实习生上门诊，表面上是指导监督，可纪院长话里话外，都是让自己打杂的样子。

我犯得着跟一个实习生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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