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内分泌交班时间，一小时以上我输，一小时以内算你输。”

“行，赢了，就算你厉害。”

这位是伍定山，内分泌科的老主任，也是他带领西北医科大的内分泌科，做大做强，将隔壁省人民医院同行们，牢牢压在身下......虽然近几年来，在熊世明手里，隐隐有被赶超的迹象。

伍定山明面上退休了，可早交班、大查房一个不落，脾气又是大的吓人，他不开口，就是熊世明，也不敢先说话。

这么无聊的赌局，陆千里着实没什么意思。

一般交班的医生和护士临时占据两个席位，内分泌现任主任熊世明，占据主位。

和他虎背熊腰的姓氏不符，熊世明是个精瘦的小个子主任，鼻梁上还架一个骚里骚气的金边眼睛，还是个圆镜框。

熊世明旁边，是一个明明坐在桌子旁边，但是双手硬是抱着胸前的老头子，板着张脸，银白的头发很短，像一根根采血针贴在头皮上。

现在这些和傻子一样，愣坐在办公室各个角落磨洋工的，就是新入科的。

其余十几个穿着白大褂，忙忙碌碌的。

测血糖的，写病历的，和病人谈话打太极的，匆忙修改着交班记录的......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陆千里，蜻蜓点水在急诊留下赫赫威名以后，成功出科。

和李正一起轮转到了内分泌，时间也不长，刚好到过年放假。

前面这俩人也陆续去过老年病和呼吸科，内科交班和查房的恐怖程度，更是深有体会。

陆千里和李正，七点四十分就坐在了内分泌的办公室里，等待着交班。

七点五十六，接近二十多名医生纷纷落座。

办公室正中间的两排桌子，是名副其实的大佬位。

说实话，炎黄医院出品，再差能差到哪里去？

一定得谨慎点使用，毕竟是自己背包里的第一件藏品。

按照陆千里抠抠搜搜的心理，不管是钱还是时间，都一定要花在刀刃上。

“也不赌多的，今天的午饭，羊肉面片，怎么说？”这还没八点，早餐都还没离开胃，李正已经考虑好中午吃啥了。

“行吧。”陆千里只想让李正赶紧安静下来。

颇有些垂帘听政的味道。

熊世明更像是个傀儡，以及......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那个天子。

其余围着桌子排排坐的，还有上位主任失败的正高杨富山主任，听说之前交班，还和熊主任大吵过一架。

其余还在桌子上有边边角角的，都是些被医院和现实磨平棱角的副高，年龄到了，科研后劲儿不足，也没有研究生招生资格，就那么晃悠晃悠着，开药开检查，下班去哄娃。

而主治、住院医、研究生，还有陆千里这种最底层的实习生，当真属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坐在床上，共用一张的椅子上，以及......别人的大腿上。

之前在急诊看到示教室里放床已经开了眼界，到了内分泌发现，办公室都放床？当真是没天理。

交班开始，值班医生开始汇报。

“病区原有病人80人，新收13人，出院2人。”

“17床栗惠娇，14岁，因血糖控制不佳一周入院，诊断：1型糖尿病，酮症酸中毒，治疗：积极补液，胰岛素滴注后，血酮体恢复正常，电解质紊乱也被纠正。”

“24床徐立燕，46岁，门诊诊断为甲状腺功能亢进，入院后采用丙基硫氧嘧啶治疗，目前情况稳定。”

“39床饶茵茵，56岁，2型糖尿病，糖尿病病史十年，血糖控制不佳，空腹血糖10mmol\/L，餐后血糖16mmol\/L，加用胰岛素治疗。”

“43床，樊道顺，2型糖尿病......”

“56床，林万有，2型糖尿病......”

“怎么这么多糖尿病？”李正戳了戳偷偷玩手机的陆千里。

陆千里侧着身子，随手拿了个病历夹做遮挡，刷着今天的新鲜事。

“是啊，你测测说不定你也有。”人熟悉了之后，就是这种说话方式。

李正晃了晃身子，把陆千里挤到了边边，“瞅你这小嘴，和抹了开塞露一样。”

开塞露是某润滑性泻药，通常抹在肛门处......

“看来你要赢了千里。”

李正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了快四十分钟，护士甚至都还没开始交班。

内分泌科交班，条目繁多，不仅仅要交代出入院病人的具体情况，还要点明主诉、诊断、治疗措施以及预后。已经入院的病人，病情出现变化的，也要特别说明。

“听说这个科交班一小时起步，真是名不虚传。”旁边一个留着整齐公主切的小女生，在和一个男生抱怨。

那男生眼睛微闭，靠着电脑桌，已经睡去。

“你瞅瞅主任都睡着了。”陆千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指给李正看。

熊世明在微微地，以恒定频率，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李正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偷偷拍下熊主任的睡照。

“你说这交班不是形式主义是啥，这一屋子这么多大夫，有谁在认真听？”陆千里甚至开始在手机上背起了单词。

旁边公主切妹子努了努下巴，“你看伍主任听得多认真。”

陆千里感觉伍定山就像是老一辈医生的缩影，严厉、略显死板，不懂变通，对病人和自己都有极高的要求。

对了，还要加上一点，都有大毅力。

至少可以全神贯注听完交班。

当值班医生和值班护士终于交班完以后，熊主任也终于醒来。

当陆千里这些新来的小喽啰欢天喜地地想逃离的时候，熊世明打开了面前厚厚的笔记本。

“上周五开的主任例会，有几个比较重要的精神，要和大家传达一下。”

所有人的屁股短暂离开椅子后，又乖乖坐了回去。

“第一条，关于进一步强调禁止医务人员收受红包的事情......”

“第二条，关于进一步提升病历质量，尤其是病案首页的质量。”

“第三条，关于各级手术科室奖金提升的问题。”

陆千里差点没忍住给熊世明用一发“换位思考”，磨磨唧唧，内科科室，在座各位有谁关心各级手术的绩效提高？

搞得像内分泌有手术一样。

陆千里已经感觉自己未来的一个月，一片晦暗。

其实哪些是新入科的，一目了然。

李正戳戳陆千里的腰，“打赌不？”

“赌啥。”陆千里在不停打开关闭着眼前那个背包，不时端详着那三个“一次性换位思考注射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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