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灿站在他的跟前，和他遥遥相对。

垂首回声道，“是，师尊。”

他喉结动了动，半晌轻轻地说，“师尊，说的是。”

“哼，”裴静峰抬起手，理了理袖口，“别装的这么乖，你的那些师兄弟们呢？”

裴静峰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眼里带着一丝探究，“徒儿，你可后悔？”

地砖裂开缝来。

“天下就该看我裴静峰的！”

苏灿紧紧捏住拳头，合上眼，不再看眼前已近疯魔的师傅。

苏灿眼里流露出一丝疲惫冷淡的回应道。

“师尊教养我二十一年，我还师尊一条命。”

“哈哈哈哈，我教你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裴静峰伸出手遥遥指着他，脸上泛起得意的笑意，“以为我这么一介坏事做尽的败类真能养出个千古名士，搞了半天，还是只是我的一条狗！！”

他的头发自裴然叛教后，短短数月已近花白。

不过还是一丝不苟的梳成了高冠，一根金骨钗叉在高冠处。

他坐在自己的正阳大殿上，半眯着眼睛凝视着这空荡荡的大殿，嘴角带着笑意，单手支着头。

师尊身着一身黑色的长袍，领口的对襟镶着金线。

“哈哈哈哈哈哈，所以说这天下圣贤都是什么东西？”

他一甩袖袍，一掌打在苏灿脚边。

裴静峰淡淡的开口，“我儿裴然回来了。”

吱呀一声，门推开来。

他的首徒缓步走了进来。

苏灿缓缓抬起头，“师尊问的是什么？”

是问他放裴然走后不后悔，还是问他追随师尊一条路走到黑这件事后不后悔？

“我说过，任何想要背叛我的人都得死。”

苏灿没有说话。

“哦？看样子他们都跑了？还是……”他一掌打去，这一次正打在苏灿身上。

苏灿被威亚拖着飞出几米，撞在殿内石柱上，他趴在地上，咳嗽几声，咬破嘴里的血袋。

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

他支起身，咳嗽两声，还是没有说话。

裴静峰站起身，走下座来，一步一步走向殿门。

他脚下凝了内劲，一步碎一砖。

“咳咳，师，师尊……”

裴静峰却没搭理他，径直的和苏灿错身而过。

“废物，你就是个笑话。”

监视器后面的众人紧张的看着镜头里这凄凉的一幕。

莫菲摇摇头，“太狠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大师兄？”

“哎，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副导演敲敲桌面。

“有些人的悲剧是他自己选的。”

“不许你说这么说我的白月光！”莫菲气鼓鼓的反驳道。

“老王，你怎么镜头现在就对着地砖拍啊？”

“伏笔不是放在这里啊？”副导演有些纳闷的问。

王导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昨天喊你过来参与剧本围读，你不来。”

“嘿，都拍到大结局了，还围读呢，有啥好讨论的？”

他看着导演高深莫测的样子，大惊道，“不会吧？！”

“老王，你这个时候改剧本？！”

“只调整了一个人的一点台词，所以没有大规模通知，对其他人都不影响的。”

“那有改的必要吗？”

导演望着镜头里的苏灿，意味深长的点点头，“有啊……”

副导演好奇起来，“你改了大师兄的词？”

“他有啥词？从头到尾，师尊是，师尊好。”摄像师在一旁吐槽道。

“那……”

“你看着吧，我只简短通知过相关的主演，有一处小小变动，让他们只需要念好自己的词就行了。”

“万一对手演员接不上？”莫菲凑上前来。

导演凉凉的看了她一眼，“跟这台词直接相关的就是你的白月光大师兄……”

“唔，临场应变也是一个演员的基本素质，我相信大师兄！”莫菲马上改口。

裴静峰一步跨出正阳大殿，孤身一人站到了玉阶之上。

候在门口多时的裴然缓缓转过身来，“老贼，你可算出来了。”

“今日，就给一切都画上一个句号吧。”

他声音低沉，长剑在空中划了一道弧度，剑锋直指站在高处的裴静峰。

裴静峰发出轰然的笑声，伸开双臂。

片场内数台鼓风机一齐运作，风声猎猎，他黑色长袍飞舞起来，整个人有一股蓬勃的气势。

“哈哈哈，好！不愧是我的儿子！”

裴然闻言抿紧了唇，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谁是你的儿子？！”

裴静峰继续哈哈哈大笑。

裴然慌了神，“我，我为此不齿！这是我永远无法洗净的污点！！”

“你再抗拒，你身上也流着我的血脉，你就是我的延续。”

他轻飘飘的几句话逼得对面的的裴然怒发冲冠。

“你放肆，一派胡言！”

裴然拿着巨剑就劈了上来。

他们父子二人在空中缠斗，几个回合之后，大势已去的裴静峰被打落在玉阶上。

裴静峰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势风度，他衣衫破败，发冠也被打落，浑身是血。

裴然拿着剑满眼复杂的走向他，举起了手中的巨剑。

“我是真的希望你对你所做过的这些事，背叛过的所有人能有那么一丝歉意。”

裴静峰佝偻着身体，一边因为失血而颤抖，一边大笑，“歉意？哈哈哈哈，他们都该荣幸做了我脚底的一块砖！”

“现在，都是你的啦，裴然，”他神色疯癫，带着快意，大声喊道，“这天下，这至尊位，还是我们裴家的！”

裴然闻言怒吼一声，举剑朝他狠狠斩下。

“砰”

一声巨响，裴然的剑被一柄飞来的三尺青锋打歪了方向砸在裴静峰身侧。

而那柄从屋内飞出来的宝剑正插在广场中央的汉白玉大柱上，嗡嗡颤鸣。

这是……

寒霜剑！

裴然神色凝重的回过头。

一身深蓝色道袍的大师兄撑着殿门站在那里。

本来癫狂的裴静峰在看到这柄剑之后瞪大了眼睛，他此时的神色分外清明，跟刚刚的疯痴判若两人。

苏灿抬手缓慢的从嘴角擦去血沫，狠狠一甩。

他一步一步走下玉阶向着众人而来。

这脚步声敲打在所有人的心上。

这个男人是正阳门的第一位武道至尊，也是正阳门最利的一把剑。

他的威压，无人不惧。

裴然眯起了眼，“师兄，你这是何苦？你明知这是条错路，为何要一条道走到黑？”

苏灿没有说话。

他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师兄，你和裴静峰不一样，他坏事做绝，他只能死。”

“而你，”裴然神色惋惜的摇头，“甚至没有杀过一个无辜的人。”

话音刚落，苏灿嘴角上扬，带着一丝冷笑，他朝着场下众人一挥手，一股气力扑面而来。

“啊！！”

裴然猛的回头，发现站在最前面的三人胸口都深深的嵌着一块碎砖。

鲜血直流。

他们失去了生机扑倒在地，瞬间成了三具尸首。

众人后退一步，都纷纷朝苏灿举起了剑，脸上显露出厌恶和仇恨的神情。

“现在，我回不了岸了。”

苏灿凉薄的说道。

裴然目眦尽裂，高举过剑，正要冲上去。

裴静峰开口了，只听他大喝一声，“住手，孽徒！”

这却不是冲着裴然的。

裴然困惑的看去，他竟然从裴静峰这个疯子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悲哀。

“你就是我的弃子，我从来没把你当成是我的儿子过，滚啊！！”

苏灿脚步顿了顿。

这句台词是新加的。

原本的剧本里，大师兄到死都没能获得师尊的一点认可。

可悲至极。

不过现在……

是张浩老师自己加的？

苏灿飞快的思索着。

突然，他的视线和饰演裴静峰的张浩的眼神撞到了一块儿。

不！

这是昨天的剧本围读的结果！他们做了改动。

那为什么不通知自己？

张浩在背对着镜头的地方朝着苏灿露出一个老顽童的微笑。

这是？！

导演那天的话炸响在他的耳边。

“你可以放手按照你的理解去演绎，我们给你最大的自由。”

“不用拘在剧本里，你的实力不止于此。”

这是导演的试炼！

也是他给出的邀请！

苏灿抬头直直的望向那边的镜头。

导演在监视器后对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苏灿，你的大师兄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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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静峰冷笑一声，“从正道魁首到人人喊打的的过街老鼠，我不信你不悔。”

外面喊声震天。

裴静峰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美妙的音乐，一副陶醉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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