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造物们抬起头，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似乎完全没有要进攻的一丝。

甚至，它们退让开来。

甚至，它们让开了一条道——深洞底部的，通向不知何处的一条道。

那条道就在四人面前，入口还挺大，五六个人宽。

降落余剩五秒。

落地完成，但寂静无比。

没有拟造物冲上前来，没有料想当中的战斗，没有更多的血和碎肉。

寂静。

活着的雕塑。

库克忽然说：“先别攻击试试？”

落地前一秒。

四人的缓缓降落终于是有了终点：在奥恩手中火把的照亮下，漆黑一片的深洞终于见了底——这是在长达六分钟的降落之后才见到的一丝希望。

肉眼可见的拟造物密度已经小了很多，不再是铺满视野的了，但依旧说不上少。他们拟态出来的各种生物，没有面貌，只有扭曲的肉块布满表皮。它们甚至不愿意抬头，仰视四位不速之客。

它们不再用连声带都没有的嗓子嘶吼，而是安静聆听深渊中每一寸回响。

“这里……到底有多深啊……”凯瑟琳不经吞了口水。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威尔森脱离了三人的手，重新凝聚成人形，但手变成了水造的长鞭，随时准备迎击敌人。

奥恩来了一个漂亮的落地翻滚，随即从身后抽出斧头戒备身后，库克只能狼狈地在地上横着滚了两圈，用双腿弹起来——而凯瑟琳平举双手，一直处于施法准备的状态。

“……好吧，也许是我多虑了。”库克的表情很微妙，嘴上在微笑，眉间在紧皱。

“管他的，战斗准备！在找到簇儒府之前，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凯瑟琳精神高度紧绷，随时准备落地开战。

降落余剩十秒。

凯瑟琳的手握得更紧了，因为她看见这些怪物们齐齐后退，后退，退到火光难以波及的地方，安静地看着。

“是有点奇怪啊……”

“……这是怎么回事？”奥恩不自觉地把斧子捏得更紧，赤红的大胡子随着粗重的呼吸一颤一颤。

凯瑟琳也不明白，可是这不影响她暴躁地压低声音回答：“别问我，问「创生」去！”

怪异，怪异至极。

五分钟前它们宛若疯狂的食人鱼，口中只有腐肉的臭味和吞噬的血腥味；可现在它们好像一瞬间学会了沉默和矜持，变得像是更高贵的家伙了……

这些，鹿、虎、狼、鼠、猫、怪物样的东西，用不存在的眼睛凝视四人，而凯瑟琳毫不避讳地与一头狮子“对视”。

凯瑟琳从它那不存在的眼睛里，感受到了傲慢。但这也许只是她的主观感受罢了。

就在这样一片死寂中，那个通道里传来了微小而又悠闲的声音：

“还等什么呢，进来啊！”

陌生，没有人对这样的声音有印象。

宛若死亡在呼唤。

宛若密林中、幽涧中、深海中，那微不足道的一声呼唤，在空无一物当中兀然出现的一道人音：

如此的不自然，足以激起一个人所有的警觉。

可是时下，没有任何其他选择。除了接下这邀约，四人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返回地面。这本就是一场豪赌，没有回头的路。

四人铆足全身的力气，绷紧每一条神经，缓步向洞口迈步。而此时，角落的火把恰到好处地熄灭，让黑暗再度笼罩一切——

可是洞穴里，散发着幽幽红光……甚至那是唯一的可见之物，让四人不至于迷失方向。凯瑟琳本想打点儿亮，但她颤颤巍巍，手指划动法阵也远没有方才灵活。她好像不是很想再用什么术法了，甚至其他人也完全将自己笼罩在一种不必要但担心之中：

就好像任何轻举妄动，这片黑暗中的红，都会化作有型的实体，将他们撕碎。

但她最终在指间点起了光。

于是他们看见，不算小的隧道里，石壁上生长着红色的血肉，而出口的一片红光近在咫尺。

踏出隧道的第一眼，四人便为眼前所见而震撼：

巨大的发光红色晶簇填满了视野中的每一寸，地面与晶簇的交界线过于分明以至于看起来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那晶簇，时而亮，时而暗，如同在呼吸一样有时间的规律。

而众人面前的远处，站着一个微小的人影，在空旷的空间中振臂高呼：

“欢迎各位！欢迎欢迎！”

依然是，只有他的回声为他喝彩。

“疯子”。

虽然连脸和肢体都无法看清，但眼下四人却在心里给出了同一个描述此人的名词。

“鄙人安德烈·齐齐米亚尼亚，恭迎各位大驾！”

“你想干什么？”威尔森并不打算同他多说，直截了当地问到。

但对方显然不是直接了当回答的性子，而是拐弯抹角最后还不一定说的。

“嘿嘿，‘饥荒之时，乌鸦也会觅食，却不为了果腹，而是要挟。’”（注释一）

“……妈的，这不是一个会好好说话的人，威尔森。咱们直接动手吧。”凯瑟琳摩拳擦掌，伸开十指。

“你说的对。”威尔森点点头，摆出架势，迈步冲刺。

然而这个人好像很失望的样子，懊恼地将手附上额头，露出了红水晶般的骨骼：“你们没有人读过《西里斯诗选》（注释二）吗？传世经典诶！”

然而一道雷电已经劈了下来，正中他所处的位置——可他却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一地焦灰。

正冲刺的威尔森大为吃惊，心中暗道不妙，赶忙回头奔去，可是为时已晚。

凯瑟琳的耳边，响起了温柔的呢喃：“凋零的美人……”

一道红光，闪过她的脸前。她一惊，脚下后撤，手指飞舞，却眼看着那红色的骷髅手要抓住自己的面庞——

叮！

清脆的碰撞声，来自奥恩的巨斧和红色骷髅手的碰撞，随后，奥恩手中用力，想要震开安德烈，却发现对方的力气比自己只大不小，甚至还有些压过自己的趋势。

奥恩的脸上满是坚毅，与之相对的是安德烈脸上稍显惊讶的轻蔑。

“怎么比我想象的还弱？”

注释一：诗选自奥塔兰著名诗人西里斯作品《黄昏时的鸦》。这首诗创作于～2599的福尔大乱时期，本意是讽刺国难当头却在囤积粮食和各种刚需品的贵族和富商。

注释二：《西里斯诗选》摘录了奥塔兰著名诗人西里斯的大多数经典作品，包括《这片辽阔的大地》、《黄昏时的鸦》、《落难的人》、《我的同胞啊》等传颂甚广的诗篇。

落地前三秒，奥恩丢出了手中的火把。火把在空中画出一道明亮而又转瞬即逝的刻痕，便敲在了一只拟造物头上，又无力地滚到一旁——可是那只东西一动不动，静的像雕塑。

虽然它们也没有耳朵。

“等等凯瑟琳，好像有点奇怪？”库克目视底部，估测着着地前的最后十五秒，突然感到了一丝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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