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红裙的女人就这样并排坐着，什么都没有说。

多萝茜像刚才一样，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呼吸，感受着阳光洒在自己肌肤上的每一寸。巫毓荫看着她，学着她的样子，也试着去细细品味。

巫毓荫突然惊醒，发现自己已经流了一身的冷汗。刚才她所看见，是多萝茜切身经历的。

她低头，看见是多萝茜主动放开了手，切断两人之间的连接。

这种夹杂着温暖与清凉的感觉，就好像生命气息在皮肤上漫开，就好像土地被春天唤醒，一点一点地舒张……

黑暗将时间无限拉长，让每一次痛苦都变成张牙舞爪的狰狞模样。

就在这样的狂澜当中，礁石坚硬地保持着自我，顽强地抵御着所有的侵蚀。可即便如此，她的努力仍旧是有限度的——

再坚硬的石头也会逐渐磨损，直到完全消失为止。不论这块礁石如何顽强，在这样可怕的环境当中，也很快就会被记忆完全吞没吧……

话语还没有完全出口，她的手就被握住了。是多萝茜主动将手递了上来，捏住她那双细腻而温润的手掌。

肢体接触会极大加强法师对于灵魂的感知能力，但反过来对于巫毓荫也是一样。她曾在深坑里聆听过那数千万灵魂的哀怨，能让纯粹的灵魂生物臣服。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而此时，手的连接，让她看到了多萝茜灵魂里的光景，与之感受同样的东西——

多萝茜是坐在长椅上等着两人到来的。

协会分部的大门前，有一条石墩子长椅。多萝茜便坐在那上面，闭着眼睛，细细感受着阳光照在自己身上的滋味。

不仅看起来一点没有不耐烦，她甚至还对两人的到来表现出了一丝不悦：

年6月16日，早七点，奥塔兰境内，齐齐米亚领，石头城，商业冒险协会分部。

杂乱。无比杂乱的记忆充斥了她的脑海，甚至让她难以找寻自我。这些庞大的记忆就像潮水，拍打着她这块并不牢靠的礁石。

那些记忆当中的语言和行为、不甘与疼痛，无限的冲刷她的精神。每拍击一下，就是粉身碎骨一样的疼。而这样的拍击来自于四面八方，无时无刻、毫不间断。

簇儒府只是在一旁看着，与背景融为了一体，像一个不存在的人。

巫毓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能尽可能迁就她的要求。可多萝茜去拍着石墩旁边的空位，满脸堆笑的示意她坐下来。

她有些愣神，十分怀疑地指了指自己，在得到了肯定之后，才愿意走过去，缓缓地坐下来。

确实是一种很舒适的感觉，但……

她睁开眼，看着多萝茜那副陶醉的样子，心中又一次充满疑惑与不解。她为何如此沉浸于，这个世界一点也不缺的东西？

她抬头，发现多萝茜的脸上仍旧是那副笑容。甚至她还在看着自己，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巫毓荫体会着回到阳光下的感觉，竟然颇有点庆幸的意味。

“明白了吗？”多萝茜问。

她的眼睛如此的平静，却在巫毓荫的脑海里激起了千层波澜。巫毓荫甚至忘记了回答问题，只是呆愣愣地凝视着她。

“所以，我们可以晚一点提交任务吗？因为在那之后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凯瑟琳’了。而且很悲伤的是……”

多萝茜的眼神变得局促了起来，巫语音竟然能从里面看到抱歉的神情。

“这孩子的脑海已经一团糟了，再也分不清自我与他人的界限。你们想找的‘凯瑟琳’……恐怕很难回来了。”

“……啊？”

“迷失。”簇儒府突然插话了。

“就像你会因为别人的记忆而分不清自我，如果凯瑟琳接受了过多别人的记忆，她也会记不清自己是谁。”

巫毓荫用绝望的眼神看他。

也就是说，自己的努力也都白费了吗？

也就是说，凯瑟琳还是因为自己而死了？

到头来所做的这一切，还是什么意义都没有嘛。

“哦……好的，我明白了。”

她逐渐的垂下了脑袋，没有落泪。她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裙边，眼中有着好大空洞。

簇儒府张开嘴，本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为何又闭上了。他选择静静地看着。

多萝茜用术法拟造出了一条手帕，隔着它握住巫毓荫的手，语气是如此的温柔。

“所以，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再做一件好事。”

她隔着手帕将巫毓荫的拳头捏得很紧。

“我想在这个世界上再多待一会儿，顺便帮这个小姑娘找回那么一点点自我吧。这其实是出于我自己的私欲……做好事都算是顺便的事情了。但……”她将眼神送向簇儒府：

“说不上来为什么，我真的很想帮你一把。在见到你之前，我本来以为我会很讨厌你的……但现在我可不想看见你这样。”

多萝茜露出了一个十分开朗的笑，其中张扬的神色与凯瑟琳已经十分接近了。

“其实你现在的心态，特别像我以前的时候——做到了就很开心，做不到就不高兴。哪怕我们对此的原因有根本的不同，但至少表现是一样的。这也是你需要成长的部分。

“我是一个很自我的人，所以我决定不掩藏对你的喜爱，哪怕这是出于对过去的补偿……”

真是奇怪。

她明明昨天还对自己冷嘲热讽，三句两句离不开“主角”这个词，为什么今天就变成这样了呢？

在抱有疑惑的同时，这样简单的立场表明，已经能让巫毓荫的心里感受到一点点温暖。哪怕她需要思考的事情很多，但一个简单的支持就能够成为她的力量。

她确实有很多常人听起来远大的目标，但其实她也很容易满足。

毕竟“未来”和“明天”是两个明显不同的概念。到达他们所需要耗费的成本也是不一样的。

“多萝茜……”

“你们怎么来的这么快？我还想在这多晒一会儿呢。”

“啊……如果你想的话，在这多坐一会儿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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