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先从密林中的神鹿动手——世人叫祂密利，但祂真名叫做‘梅林’，一个很微妙的错误。

“事实上，他们近乎成功。最先面见自然神的五人，将祂的十三位眷属尽数打败或杀死了一遍。而最后，他们也将近抹除了那位神的自我——”

“所以，泰奥也终有一天会变成那样？”

“对。”

“可他们最后失败了，要不然你就不会用‘近乎’这个词。”

可巫毓荫高兴不起来，她知道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在等着。

“所以，你刚才打的，就是借那个游猎人的身体，苏醒的神眷？”

“对。”

“因为祂也被人类杀死了一次，六十多个典冠法联合轰杀了祂的躯体，连带着祂的所有眷属一同陷入沉睡，等待祂的下一次醒来。”

“六十多个……”巫毓荫一阵发怵，咽下口水。她刚才知道，这篇寒冷的冰天雪地，正是簇儒府所释放的典冠法所造。能改变天地的术法，联合释放了六十多个……古时候的人类，真的有够可怕。

“那为什么他们一开始不这么做？”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极北雪境的苍龙、深海之底的人鱼、大荒飞尘的巨蟒，还有密深幽林中的神鹿。自然的神明，不死不灭，在各自的领地，给予闯入的生灵一份机缘——

或是成为眷属，或是死亡。

而在那时的人类——确切地说，仅限古奥塔兰人，已建立起强大的国度，拥有至极的繁华，书法研究至深至极，以至于他们发现，仅靠自己的力量不足以将研究在推进一步。于是乎，傲慢的人类将目光投向了现存于世的神明。

约莫七八千年前，自然神和祂的眷属们的存在并非秘密，而是被大为探索的存在。

“最后的人类将一座城市的人炼制成贤者之石，提供以巨大的算力和魔力消耗。如不是到最后，谁愿意承担这样的代价呢？”簇儒府淡淡道，似乎不觉得这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

巫毓荫默不作声，血红色的靴子踩在雪地里发出沙沙的声响。面前就是这风雪的边界，外面是一片阳光灿烂。原先的乌云已然散去，夏日应有的炎热已经近在咫尺。

在行走的途中，她询问那个神眷的事宜，于是簇儒府系数作答。

“如果你见过那个时代人类的成就，你就不会觉得这是异想天开。”

为了避免在冰天雪地里走散，两人必须扯着同一条围脖行走。巫毓荫已经将她的衣服变得厚了些，至少看起来像一件合格的厚袄子。

“是的。他们的术法仅仅是将神变成了一个，除了憎恨于愤怒，便再没有其他感情的神。祂带着祂复生的眷属，将那时鼎盛的文明摧毁了九成。”

巫毓荫抬着脑袋想着，她的脸冻得通红。

“没有办法逆转？”

“除非这位自然神提前苏醒，然后再一次被打碎——这种可能性从理论上就不存在。”

她低下头，抖了抖肩膀，即使上面除了落雪什么也没有。这一次，簇儒府没有出言安慰什么，因为他的语言模块被打坏了。哪怕知道她心情不好，自己也什么都做不到。

簇儒府捏紧了围脖，却也感到另一端传来了她的力——两人此刻的心境微妙地重合。

“自然神会在眷属苏醒大半之后，获得足够的力量一并醒来。届时，想要阻止祂破坏可就麻烦了。但最麻烦的事情在于，那块石头已经落入人的手中，导致这一过程将不可避免。”

“……啊，好烦。”巫毓荫甩甩脑袋，随后吐出这么一句抱怨。

但簇儒府却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他认为自己现在应当感到惊讶，因为这是巫毓荫头一次如此自然地抒发心中的烦闷，但又没有过度。

“那我们怎么办嘛？等着那头鹿出来？”

“我们可以延长那块石头呆在泰奥手里的时间，以尽可能延缓祂的降临。”

“说了和没说一样……”

巫毓荫大步踏出雪地，一脚踩在燃烧过的地面上，衣服也随之变成礼服裙。她转身一扯围脖，把簇儒府也给拽了出来，给毫无防备的后者拽了一个踉跄。

她立在原地，一脸严肃地说：

“我发现我们就没碰到过什么好事！一路上走过来都是这些破事！”

“这能怪谁呢？毕竟你不愿意袖手旁观。”簇儒府冷冷回应道。但他又马上扇了自已一巴掌，以表示这话不是他的本意。但巫毓荫只是无奈地看着。

“我总觉得，你好像是在借机抱怨我。”

“我是不屑于这么做的。以我的责任，我不需要抱怨任何人。”说完他又扇了自己一巴掌。

不由得，簇儒府和巫毓荫都长叹了一口气。

“先回去吧……昆图先生和昆图夫人已经等了我们很久了。”

“倒也是……他们会很担心的吧……”她转过身去，索性不再和簇儒府搭什么话。而簇儒府也只是向前走着，决定不再言语。他在思考着新的交流方式，能够不使用语言，也不会产生误解，而且还能够完成表达的任务……

很微妙的是，即使已经走出了雪地，视野已经变得开阔了不少，两个人都没有松开手上的围脖——巫毓荫甚至把这东西在手上多缠了两圈，生怕它掉了似的。

而就在簇儒府踏出雪地不久后，暴风雪的范围也急剧缩小，最后收缩的只有中心的一小片区域又强烈的寒冷和降雪：那正是封印高文的地方。

巫毓荫突然想起，昆图夫妇的房子多半已经被烧毁了。而吉娜的房间也没有了——吉娜存在于世的证明又彻底少了一样。

她不由得又感到一点悲伤，觉得这夏天的温度又有些低了。

以后，昆图夫妇住在哪里呢？自己是不是应该先给他们找一个新的安身之所再离开？

周边的村庄被摧毁了多少？有多少人在这事件中殒命？还有……

算了，不想了。巫毓荫摇摇头，把这些东西赶出脑海。因为她发觉，光想这些是没有用的，不如把悲伤的力气留给救助那些受灾的人和家庭。

天空已尽完全晴朗，却还残留着火红的余辉——滔天的烈焰所造成的伤痕，将要用很久才能愈合。或许明天一早，天就变回了蓝色。

而那些被烧毁的一切，大概是再也回不来了。

“为什么不是全部？”

他们试图驯服神明。

“……听起来有够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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