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慢慢行走，无需驾车。”她越过加丘，真的开始缓步行走。一旁的阿丽娜匆忙跟上，又冲着身后的马车招手。于是那车夫跳下马来，英俊的面庞在廉价的大布帽下若隐若现。

“你在等什么，加丘·梅道斯？我们需要你的人带路。”皇女身旁的阿丽娜回头如是说。她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件粗布外衣，轻手轻脚给菲莉安套上，又在行走中帮她绑起那瀑布般的长发，蓄在头顶。

昏沉的视野逐渐扭曲，随后盖上了一层红与黑的厚幕。她听见了死亡在呼唤她，想要把她拉进深渊里去……但她是死不掉的。

在一片昏暗当中，她看见簇儒府的脸。她感觉肩膀有两只有力的手，在摇晃着自己。

最后，阿丽娜摸出一条靛蓝色的布匹，为菲莉安绑在头上——此时的三皇女，虽保持着高贵的仪态，却穿着只有乡野妇人才会穿着的衣服。

先是因为养分的缺乏，导致大脑的大量细胞损毁，接着是全身器官的大量坏死。就好像被无形的火焰灼烧，一点点从大脑腐蚀到内脏。

那是一种全新的疼痛——就好像精神被缚上了沉重的枷锁，死死沉在头脑的底处，稍稍摇动一下头都会听见绝望的声音。水抚摸着她的身躯，将她轻轻托起，但她的躯体却有着沉下去的欲望。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而她自己，已经静默在这片死寂的水中。

地下秘道中。

水位仍在不断上涨，两端涌来的水在二人所处的位置交汇，形成了短暂的漩涡之后便归于平静。

簇儒府并不选择挣扎，他像一块石头一样沉在水底，浮都浮不起来。而巫毓荫死死抓着他的手腕，试图将他带到还有空气的一点点地方去——但她忘了自己连浮水都不会。

“方才我看见，城门外有很多人被你的人接进城了。”

“是是是，那些是……附近的灾民。说是有场大火灾，把他们的家给烧了，来着求助的。我马上就把他们给收留了——我谨记您的命令！殿下！”

“是么？可这场火灾已经发生了三天了——如果我的情报没错的话。而‘你的’海丘城，离那两个村子不过半天的教程。”菲莉安平静地说，微微低下头，看着鞠着深躬不敢起身的加丘。她在低头，宛如站在高处。

加丘无言可说，菲莉安便轻言：

“唔————”随着肺里的最后一点空气也被水所挤出，巫毓荫陷入了一种强烈的窒息感当中。她发不出声音，眼睛里只有一片灰暗。

大脑和胸腔仿佛被剧烈挤压，由内而外的力让她及其难受。对于常人来说，在这种情况下不出三十秒，他就得死。

“这！这……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请先给他们一些安顿自己的时间——说句不太敬您的话，他们已经饿了两天了，若这时让他们俯首拜见，岂不是另一种折磨？”加丘稍稍抬起眼睛，看见菲莉安的瞳中闪烁着某种不起眼的怒火。

“真的是这样的！相信我殿下！他们和我交涉的时候，说不想消耗您为国家攒下来的财政积蓄——”

“是么？带我去见他们。”菲莉安轻轻说，咬字却比精铁更重。她不傻，她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那车夫迈着坚实的步伐，走在两个人旁边，仿佛护卫一般。

加丘心里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却再没有多说什么，跳着小步子跟了上去，招呼两个细长条的士兵带路了。

她感觉自己的体内有一场战争。敌国在毁灭她的器官，而自己在修复它。这场可怕的拉锯战让她处于死与生的边界线上，活像行尸走肉。

耳中只有闷闷的水声。

然后逐渐什么都没有。

但忽然，明明是一片昏暗的地下，照进了一束温暖的光——

一瞬间里，她在这束光中看见了，一个白发的人，轻轻地躺在一片翠郁雪白的花从中。这是她每次“死亡”，都会看见的光景。但唯独这一次，这副光景稍稍有了不同。

那里站立着一脸忧愁的簇儒府，用最沉痛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的嘴在动，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这光越发的温暖，越发地唤起她沉寂的精神。就好像她的灵魂，被从深渊中拉起，重归于这具不死的身躯中——

巫毓荫猛然睁开眼，看见了簇儒府的脸，以及他闪烁金色的双眸。

金色？巫毓荫没有来得及疑问，那双眼睛又变回了熟悉的黑色。她想开口，却发现水灌满了自己的肺，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她收缩肺，口中吐出了一股暖流，就好像光芒的温暖尚有残留。

但她知道，那只是幻觉。阴冷的水中，不会有其他的热源……

等等，自己的身体真的在逐渐变暖！

巫毓荫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发现她裸露的皮肤正散发着诡异的红光，好像烧热的金属一般。连带着她也发现，自己的脑海居然十分清醒，而非像是刚才那样快要溺死的昏沉。

这是什么……

忽然，她想起了簇儒府曾和自己说过，有关于自己血和异能的事情。

“你的血液有着很可怕的生命力——旺盛到燃烧的生命力。这也是你使用异能时，一个不好就会自燃的原因。它能够大大刺激你的所有身体机能，包括力量的强度和愈合的速度。”

她看着自己发红的肢体，突然明白了一个事实：大脑的清醒是因为愈合速度远大于损伤。

换句话说，因为缺氧导致的细胞坏死，已经赶不上巫毓荫高速愈合的能力，无法对她的大脑造成什么实质性损伤了。她血液中强大的生命力，此时也让她清醒过来。

但她是如何开启这个异能的？本能？还是说……

巫毓荫转头看向簇儒府，他正招着手，示意自己应当赶紧。毕竟异能用久了还有失控的风险在，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条隧道。

巫毓荫脚下一踏，借着水的浮力快速地移动着，身姿优雅而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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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这些灾民……很有骨气，今天早上才来向我求助——”

菲莉安怀疑地哼了一声，直接将加丘的话头断掉了。队列里的一个卫兵悄悄地后退，回身跑进了城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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