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来自社会而不是墨柒私人腰包的钱流入长青福利院时，院长妈妈眼底含泪，说好，她就算走了，也能闭上眼了。

墨柒捂脸，有些难言的窒息，给虞郎白打了个电话，在办公楼下等他来接。

墨柒侧脸看向虞郎白，有些委屈。

虞郎白捏捏她的手，声音很轻：“没事。”

虞郎白不是自己来的，开了个商务九人座的车。

去年和院长妈妈通电话时便有感觉了。

她都快九十了，走是早晚的事，就像杨老，八十八那年留下给十四和虞欢调理身子的方子后说走便走了。

手掌被握住。

等到长青福利院门口了，有些迈不动脚。

这个地方早就变了，青转绿瓦，温馨精致。却依稀还是能回想起从前的模样。

从前是什么样？

周五下午，接到了长青福利院的电话，显示深海。

少年的声音很小：“请问你是墨柒吗？”

墨柒怔了怔，心脏无端的往下坠了坠：“我是。”

墨柒到四十都没要来闺女，眼看墨川比自己高了一个头，但虞欢还是不结婚，没心思了，不要了。

是破砖破瓦，满室泥泞，一群衣衫破碎的孩子排排蹲在阴凉的地方看着远处的阳光，想着下顿饭吃什么。

墨柒叹了口气，走进去。

想改善孤儿的生活，给那些在和自己从前一样正在淋雨的孩子撑把伞。

前些年断断续续回深海去过几次，看看长青福利院已经年迈的院长妈妈。

读博时有想法建个慈善基金会，便是因为这个。

带来了十四小九还有虞欢她们。

墨柒沉默。

墨柒深深的看了眼他的侧脸，什么都没说，跟着进去。

骨灰盒已经带回来了，崭新的大教室里拥挤着无数穿着新衣服的孩子在哭。

少年迎上来：“姐，你来了。”

墨柒有些恍惚，面前这少年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熟悉又陌生，尤其是这句姐说出来，很奇怪很奇怪。

墨柒带着几个孩子跪下，恭敬的磕了三个头。

一头是感恩您的收留。

一头是感恩您多年为孤儿为孤儿所做的事。

一头是下辈子愿您父母健在，衣食无忧，再不做孤儿。

墨柒多磕了一个。

院长妈妈，柒柒突然发现生命真的很短暂，短暂到感觉到了遗憾。

傍晚的时候少年带着孩子送墨柒出去。

墨柒不知道怎么想的，顿足问：“你叫什么？”

“唐轩。”

随院长妈妈的姓。

墨柒没什么感觉。

虞郎白不易察觉的捏了捏她的手。

墨柒争讼了一瞬，接着笑笑：“姓唐挺好的。”

“是挺好。”少年笑笑。

这笑缓慢的和记忆中早就忘记的一个人缓慢的重合了。

墨柒也感觉挺好的，姓唐比姓墨似乎要好多了。

她没再说，带着人出去。

太晚了，打算在深海过一夜。

顾向远带十四去了他在深海的房子，小九和她对象要随便逛逛。

墨川和虞欢跟着墨柒虞郎白去了老宅。

多年没住过人，但一直有人打理，这房子还和从前一样，几乎没区别。

虞郎白：“在想什么？”

“想你小时候住在哪？”

“推掉了。”

“什么？”

“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早就推掉了，不想看，也懒得再花钱看着。”

墨川插话：“爸，这谁的房子？”

虞郎白顿了顿，“欢欢的祖宅。”

虞欢愣了下。

墨柒也愣了下。

接着莞尔一笑，的确，姓虞的现在只有欢欢一个。

“我不要。”虞欢斩钉截铁的补充：“卖了吧。”

虞郎白没吱声。

墨柒思考下：“卖。”

溜达完老宅，去了虞欢从前的别墅。

也是卖。

接着回了虞郎白的房子那。

墨柒：“这个不卖，这是我亲手布置的。”

墨柒雀跃起来，扯着好些年前和虞郎白亲手搭上的窗帘：“这个是我和你们爹一起弄的，还有这个茶几，我挑的，他组装的，还有这个……”

墨柒哔哔的一直在说。

她以为自己都忘了，来了这却发现没忘，全都记着，而且记得无比的清晰，像是昨天发生的事。

甚至虞郎白生日那晚，自己枕着他的腿，被他一下下的摸着头发的触觉还记得。

虞郎白突兀的打断：“墨柒。”

墨柒：“恩。”

“过来。”虞郎白伸手。

墨柒搭上，接着被虞郎白拽着小跑了起来上楼。

墨川要跟，虞欢拦住：“让他俩单独说说话。”

“每天都是他俩在说，说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好说的。”墨川撇嘴，接着四处看了眼：“这是咱爸妈最开始住的地方？”

虞欢看向餐桌那。

似乎看见了好些年前，墨柒伸着胳膊放电影，身子多扭曲，站在她身后的自己看的多清楚，莞尔一笑：“还有我。”

虞郎白拽着墨柒上楼，接着打开了二楼布满灰尘尘封多年的那个房间。

墨柒心口紧了紧，这些年回来四五次，这是虞郎白第一次亲手带着她打开这个房间。

“我想把这里的东西扔了。”虞郎白道。

墨柒抿抿唇，手指向角落里发黄的卷子：“这个要带走。”

虞郎白挑眉。

墨柒蹭上去晃他的胳膊：“好不好嘛。”

虞郎白低头亲亲她，有些埋怨：“带回去干什么，你又没时间，带回去也是让我看着想你。”

“也不是没时间，陪你要闺女的时间一次没少过。”

这倒是真的，但还是时间太少了，尤其是他把后十年的工作该做的都做了，越来越闲。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俩人只能见十四个小时。

虞郎白有些躁，还有些委屈，想说不想说，憋了半响还是想说：“墨柒。”

“恩？”

“你能不能不忙了，多陪陪我。”

墨柒怔了下，这是这么久以来，虞郎白第一次开口说这个。

俩人准确来说腻在一起的时间不少，尤其是读研和读博的时候，整天挤在一块，偷偷摸摸的牵手，抱抱，约会。

一天有二十二个小时都腻在一起。

所以墨柒决定毕业后要发愤图强，也就真的发愤图强了，将俩人二十二个小时变成了十四，早些年最忙的时候，甚至有十、八、六。

看着车朝着深海方向开，一路无话可说，也说不出什么。

对面道：“院长妈妈凌晨去世了，您这边方便回福利院一趟吗？”

墨柒挂了电话沉默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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