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身上满是水渍，或身体腐烂。

或浑身黑炭，或头上插着菜刀。

沈尘摇了摇头，不想继续试图代入鬼的脑回路。

“还不跳呢，都快十分钟了。”

林林总总二三十只鬼，居然不带重样的。

沈尘原本下意识将白衣飘飘带入鬼的形象。

但灵眼细细看去，才发现那十多岁的女孩，是个活人。

一群鬼，围观活人跳楼？

抬头去，却见楼顶上，是一道白衣飘飘的声音。

少女娇花般柔弱，在夜风中飘荡。

长发飞舞，遮掩不住脸上的泪痕。

“要么哪里热闹，他就在哪里。”

……

夜里八点半。

“他要么在店里。”

她赤脚站在天台前，再往前半步，就是深渊。

“人？”

靠近十字路口的地方，围着一群鬼。

没逛多远，靠近文具店所在的街角处。

刚好就有一场热闹可看。

饶是成了鬼，他们依旧保持了作为人的一大爱好：看热闹。

此时他们围在一栋临街的六层小区楼下，各个仰着头，对着上面指指点点。

“我锅里还烧着水呢，要跳赶紧滴啊。”

“快点快点，老子脖子都累了，来个痛快点的，姿势优雅点的。”

鬼群中，一个留着乱糟糟胡子的中年人，穿着灰色夹克。

言语不耐烦的说着，但表情却很惬意。

似乎很享受这些。

沈尘刚望过去，就感觉手被小鬼捏紧。

就是这家伙？

邋遢的中年人见不少鬼看过来，揉了揉鼻子。

“我跟你们说，这种年纪的问题女孩，我见的多了去了。”

“哎呀无非就是在学校被小男朋友玩了，哄了，结果人家一脚踹开了。”

“然后要死要活的，吓唬吓唬家里人，吓唬吓唬自己。”

“不信？嘿，一中知道吧？”

“当时有个和她差不多的，但比她漂亮多了的女孩，那比她惨多了。”

“但人家干脆，说跳就跳，一秒钟都不带耽搁的。”

“相比起来，这女的就......哎，没劲。”

别说是人，周围有鬼就看不过眼。

浑身冒着水渍的水鬼不满道：“这世道，跳楼不是很常见吗？有必要提前脑补那么多？”

沈尘听了直竖大拇指。

这鬼实诚，还知道因为他们的到来，这世道变得不知道多艰难。

从女孩的装扮来看，她家就住在附近，或许就是上个楼就到了天台。

但站了这么久，还没有家人来阻拦。

足以说明很多事。

这世道，确实难。

“tui！”

邋遢中年男人啐了一口，“那还不是她家教不行？”

“做事要三思而后行。”

“她都想好要死了，干嘛不跳？”

“不就是想让咱们劝劝，哎，没多大事，忍忍就过去了？”

“我劝个吊儿，看起来不就是死了全家嘛，多大点事。”

劝他的水鬼都忍不住捏紧拳头。

要不是看这邋遢男人是红衣，他都想上去给两拳了。

他就是前世因为过不下去跳的水。

如果说女孩因为家人全死，想不开了。

那他这只是觉得日子不好过就去死的，岂不是更丢人现眼？

鬼不要面子的吗？

邋遢男人从嘲讽女孩，变成舌战群鬼。

当然，也有其他鬼见不得人好，跟着起哄的。

而楼上的女孩，一直望着远处。

似乎并没有关注下面狂欢的鬼们。

蓦然，她叹了口气。

有些紧张的向前迈出脚，低头看去。

人群中，鬼在狂欢。

而有道在她眼中更有生气的年轻男人，仰头看着她。

看着她，轻声叹息：“...跳吧。”

女孩惨淡一笑，纵身而落。

家人一夜之间被鬼吃了个干净，这乱世，还值得吗？

还能活多久？

思绪似乎过得很快，但又很缓慢。

至少一直没有停止。

她睁开眼，却发现并没有落地。

帅气的男人耳朵夹着奇怪的燃烧的烟卷。

单手将她揽着，甚至没让她感觉到任何反震的力量。

“行，跳也跳了，回家吧。”

沈尘从女孩眼中重新看到了生气。

那是一种本就准备去死，现在却多了一丝好奇，从而不再麻木的目光。

因为还没死，女孩重新恐惧下来。

这可是在鬼群当中。

可她目光左右转了转，却发现眼前的男人和其他鬼不一样。

不，确实不一样。

他有体温，他的手，是热的。

“你是......”

女孩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把那个“人”字吞了进去。

随即便是更大的疑惑。

为什么人，可以堂而皇之站在鬼群中？

鬼，不是连整个世界都没办法的存在吗？

他怎么可以......

“回去吧。”

沈尘没有多说，松开手。

目送女孩一步一回头的离去，进楼，不见。

他拿下耳朵上的鬼烟。

刚刚短时间没抽，这会生人气息已经弥漫开来。

加上小女孩带来的关注度，这回已经有不少鬼靠近过来。

啪嗒。

沈尘重新点燃鬼烟，继续恢复着白天实验魔方消耗的精神力。

“嘿，你——”

啪嗒。

这次响的是鬼的脑袋。

沈尘随手将抽出的碎颅锤，又收了回去。

从头到尾没看旁边，已经没了脑袋的黑衣鬼。

他目光寻觅。

原本气势汹汹的鬼魂，纷纷躲避他的目光。

目光所及之处，空空荡荡。

只有邋遢男人，站在原地。

目光不善的打量着沈尘。

这次替死，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类，失败了啊。

两人目光交错，有些事，心照不宣。

沈尘突然笑道：“老板店在哪，我给孩子买点文具。”

邋遢男人同样笑道：“好啊，我最喜欢小孩子了。”

沈尘身边烟雾缭绕，混入其中。

沈尘带着糊涂小鬼，抽着烟逛街。

烟气自带屏蔽生人气息效果，一路上倒没有什么不长眼的鬼过来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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