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了门，蹲在马路牙子那，却见那个空山的孩子，蹲在对面的马路牙子那。

那孩子个子和我差不多高，精瘦精瘦的。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怯怯地镶嵌在一张蜡黄蜡黄的脸上。

我忍不住跟着咽了下口水。

我咋觉着，他是舍不得消化太快，所以蹲在这窝着肚子等同伴。

我们两个隔着一条马路，面面相觑。

而农村，时光如凝固了般。如果谁没有找到出路，还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么辛劳一整年，却连温饱都成问题。

我没话找话，说：“你刚吃了啥？”

他咂吧了下嘴巴，回味道：“一大碗炒米饭，带两油煎荷包蛋，真香！这不吃撑了，在这蹲着消消食。”

“但是至少，还有第二、第三啊……”我心虚道。不至于像现在，连前三都没进。

空山那孩子摇头，说：“第二和第三，对我来说没意义。我只有得第一，才有机会进泉市第一中学。以我的文化课成绩，连一般普高的影子都摸不着，更别说牛气冲天的泉市第一中学了。我打算明年再比一场。”

我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说点什么。我们学校不也是这样。

薛老师叫了啤酒，和二毛、李坚两个你一杯我一杯喝了起来。

二毛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学的喝酒。

李坚跟我一样，也是第一次喝。不过他喝酒有天赋，一大杯啤酒下肚啥事都没有，跟喝白开水似的。他说他爸爸和他爷爷酒量超级好，应该是遗传。也对，在纳国当官，哪有酒量差的。

比赛完，我们在校外找了家餐馆，好好庆祝了番。

农村和城市，差距越来越大了。

泉市的马路，车水马龙，车轮滚滚如东流水，川流不息。发展亦日新月异。

我摆手，说：“我吃饱了，去门口待会，透透气。”

我摇头，说：“难喝，像马尿。”

“剑哥，你喝过马尿？”二毛笑话道。

我觉得有些尴尬，便直起身走过马路去，蹲到他旁边，犹豫良久，说：“对不住。”

他抬脸朝我看了一眼，盯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轮，说：“不怪你。没有你，也会有别人。我们李老师在比赛之前就跟我说了，让我保存实力，不要和人硬拼。这样以我的实力，一定能稳稳夺冠。是我没耐住自己的性子。”

“秦通，走啦！”他的同伴出了一家小餐馆的门，叫他。

“秦朝的‘秦’，通知的‘通’。我们有缘再见吧。”秦通伸手紧握了下我的手，说。

“你们现在就走？”我问。

“对。我们来了三个人，都没进前三，下午的颁奖就不参加了。”秦通回答。

“我叫‘李青剑’，木子‘李’，我妈爱看武侠小说，所以叫我‘青剑’，一把青色的剑。”我说。

秦通笑，说：“知道，青剑，名剑，我可记住你了。”

他直起身，朝我挥了挥手，便朝他同伴跑去。

我以为下午的颁奖，秦通真的不参加了。想不到，他也参加了。他和李坚一样，获得了一个突破奖。我们这次1500米长跑，有五个人破了学校的记录。

我不由地想起高肖的那句话，只要搏命了，那么赢得光荣，输得体面。

我想，只要搏命了，那么，输赢不过是个结果而已。只要是比赛，自然有输赢。搏命的过程才是一个人最最珍贵的财富。

推及任何事皆如此。专注加尽心力，即使输了，也无怨无悔。

他停顿了下，补充说：“我问了你的成绩。我发挥最好的时候，也到不了那个成绩。我输得，心服口服。”

薛老师也给我满了一杯，我百般推辞不行，只好喝了一小口。那味道下肚，我只觉腹部翻江倒海。

“味道怎么样？”薛老师问，他和另外那两人看着我，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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