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不要客气”李艳叶急忙去剥疙疙瘩瘩的橘子递到秦平面前，把茶杯夺过来，抛个媚眼道:“吃个丑橘吧，丑橘不丑，汁甜无核。”

秦平淡淡一笑，接过橘子，看看李周。李周心神领会，有意支开李艳叶和刘正，说道:“好了。你们忙其它吧。”

刘喜贵乜斜一下李周，又看看秦平:“这是一个普遍问题。不仅咱这儿有，其他地方更甚。说白了，公安人员不放眼线，不好抓嫖客。要想根治，仅靠《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还没有权威，而应该制定有不许嫖娼卖淫的法律。同时，中央和地方都要加大对政法投入。”

接着赵严提另一个问题:“据部分商户反映，交税压力大。你有什么看法？”

秦平望着李艳叶和刘正离开的背影沉思......

李周也不客气又问:“剩下这300多户是有计划调整产业结构的结果吗？”

刘喜贵结巴起来:“这个，是这样，”他摸了摸鼻尖上的汗，“这300多户除咱有计划地引导保留外，餐饮业减少还有其多方面的原因:一是京珠高速开通，车辆分流；二是有的餐饮业老板小富即满，在激烈竞争中败下阵来；三是有些饭店，利欲熏心，宰客坏了自己的生意，当然也损害了特区的形象。”

李周从皮包拿出《中原法制报》，摊到刘喜贵面前:“警察、老板、娼妓勾结宰嫖客这个问题，你知道吗？谈谈你的看法。”

刘喜贵开始有板有眼地汇报:“几年来，我们在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下，用足用活了市委市政府给予的封闭管理优惠政策，创造性地进行工作。在调整产业结构上，成绩较为突出；把原来大小不一，秩序混乱的餐饮业进行整顿规范，保留中高档餐饮服务业，淘汰了小餐馆，或让他们合并，扩充实力；或让它们转产，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为营造宽松的服务环境，公安局为辖区经济繁荣保驾护航，立下汗马功劳，干警和队员二十四小时值班，节假日不休息。群众报警及时出，商户有难及时助。由于环境宽松，几年来我们招商上项目15个，年实现利税850万元。”

李周盯着刘喜贵发问。“现在餐饮业还有几户？”

刘喜贵皱皱眉答:“有300多户。”

赵严驾公车到特区管委机关大门口，门卫梁集两腿叉开拦住问:“哪里的车？”

赵严启动按钮，车窗玻璃降下，说:“市委调研组。”

梁集走近车窗，往车内看看，说:“下车先登记，再给刘主任打电话，”

上午。人大副主任秦平率纪委纪检员李周、人大信访科主任赵严一行先到特区管委调查。

李周追问:“原来有多少户？”

刘喜贵慢吞吞道:“繁荣时有1300户。”

小会议室。秦平稳稳地坐在首长位，刘喜贵急忙给他递烟，办公室主任刘正给他倒茶。这时，李艳叶挺着高胸脯端着水果拼盘走到秦平跟前，嗲声嗲气道:“秦主任，吸烟伤肺，喝茶伤肾，吃水果延年益寿。”秦平笑笑，看看水果，却抓起茶杯。

赵严开车徐徐驶进在特区管委机关院内。李周主动开门下车，而秦平却在车座迟迟没有动。刘喜贵急忙在外打开车门，对秦平点头哈腰道:“欢迎秦主任回来指导！”

秦平原是特区管委主任，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而有感情。他面无表情地走下车，环视机关大院，望望海棠树，看看月季花，而后又回头看看报栏内的领导机构名单，接着也没看刘喜贵一眼，径直向管委会议室走去。

李周招呼刘喜贵:“坐吧。今天我们一行三人来的目的，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刘喜贵坐下答:“市委办公室通知了，由秦主任挂帅调研，深入基层倾听各方对优化环境、税费征收、公安执法等方面的批评和建议。”

刘喜贵沉着回答:“交税压力大也得交。市政府给特区管委下达的税收任务不减，那就得从商户身上抠。总不能让我和地税局局长从腰包里掏吧？话又说回来，对现在的商户特别对餐饮业定的税是有点高，只要市政府给我们减任务，我同意给商户减税。”

这时秦平点点头，打个呵欠:“你找几个商户，我们再摸摸情况。”

刘喜贵沉吟片刻，列出老板的名字，问:“是让他们来，还是我陪你们找他们？”

秦平接过名单:“你不用陪了，我们直接上路。”

刘喜贵淡定道:“好，你们去。老领导轻易不回来，中午咱多喝几杯！”

秦平抿嘴笑笑，起身走出刘喜贵的办公室......

刘喜贵送秦平等人上车后，转身回到办公室，立即拨通要调查的几个老板的电话......

秦平、李周、赵严分别走访了刘喜贵所列的老板名单。

秦平走进‘成天发饭店’。老板摆手笑答:“没啥问题，没啥问题。”

李周走进‘诚信饭店’。老板竖起大拇指夸:“管委管得好，治安治得好。”

赵严走进‘省心饭店’。老板摇头晃脑像背儿歌:“管委是俺的娘家人，处处为俺操碎心，公安是俺的保护神，白天黑夜暖人心。”

秦平三人走访完毕，赵严先打开车门坐在驾驶位。秦平和李周也回到车上入座。三人面色都很怪异。

“我感觉不对头。”李周先说自己的感觉。

“饭店老板好像统一了口径。”赵严握着方向盘，一语中的。

秦平显得尴尬，暗骂刘喜贵:“这个刘“狐狸”，在糊弄我们！”想罢，他又做安排，“时间还早，咱们分头再任意走访几户。十一点半，再碰头。”

李周、赵严同意。三人下车又各奔国道南北......

秦平往特区国道北，走访了“天天乐饭店”的老板田青。

田青慌慌张张迎出来奉承:“老领导好！”

秦平笑容可掬问:“生意还好吧？”

“凑合。老领导在哪儿高就？”田青给秦平递烟问。

“市人大。”秦平淡淡道。

“噢，噢。”田青点头，给秦平点烟，“老领导有啥指示？”

“哪有指示？我们是来搞调研的。”秦平吐出烟圈道。

田青放下心来，显得漫不经心道:“您已经到人大去了，还操这些心？”

秦平苦笑笑:“这是组织决定。”

田青敷衍应付:“道上没啥可调研的。啥都好。”

秦平冷笑道:“你年龄不大，成泥鳅了。在市委王书记跟前怎么不说啥都好？”

田青有些尴尬，羞红了脸，问:“让说实话，还是说假话？”

秦平严肃道:“说实话！”

田青一脸鄙夷说:“人大能解决啥问题？都说是花瓶！”

秦平虎着脸说:“人大是没有睁眼的老虎。有监督权力，有对行政和执法部门首长任命和罢免的权力。”

田青收敛笑意，认真道:“我反映实情，您能给我保密吗？”

“可以。”秦平掏出笔记本，“大胆讲！”......

田青小声道:“警娼勾结丑闻被《中原法制报》曝光后，公安分局紧急安排部署......”他开始回忆——

吴九清召开商户会，威胁道:“如果谁说有嫖娼卖淫的，或说公安局的坏话，正规餐馆关门；有卖淫小姐的，拘留老板！”

接下来治安队长赵敲带领治安队员挨家挨户通知——

赵敲对天天乐饭店田青说:“凡有来访者，要说正面话，不要说反面话。”

治安副队长赵波对漫滩湖宾馆陈冰莹说:“上面来人问有没有卖淫小姐？就说没有，是正规服务。”

治安队员于会武对七仙女饭店‘胖老板’安排:“问环境怎么样？就说市委市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文件，特区管委狠抓工作宣传部署，公安局分局认真落实，保证了一方平安。”

田青脑际剪影伴音消失。“你说谁敢得罪这些人？”田青面露恐惧道。

“特区管委是什么态度？”秦平不动声色地问。

“特区机关同志和大部分领导都比较正直清贫。只有一把手......”田青欲言又止。

“一把手怎么了？”秦平严肃问。

田青说得很幽默:“一把手和公安局一个鼻孔出气。好像老猫和老鼠睡在一起。”

秦平撇撇嘴，笑笑说:“猫和老鼠应该有矛盾呀！”

田青道出了问题的本质:“按说彼此应该互相监督制约，但馋猫和贪鼠本质一样，利益分享，彼此自然就睡在一起了。”

秦平很兴奋，笔不停地记。收笔后说:“好，谢谢您。看我记得对不对？您修改后，签上姓名。”

田青慌了手脚，不愿签字:“没这个必要吧，我只是说说而已。”

秦平再次把笔录推给了田青:“这是调研程序，也是你的权利。请您相信，我绝对给你保密！”

田青无奈，哆哆嗦嗦地签下自己的姓名。

秦平合上笔记。手机响，传来刘喜贵的声音:“秦主任，走访完了吧？”

秦平把笔记本放在公文包里:“噢，结束了，结束了。”

手机内传来刘喜贵声音:“各位领导都辛苦了，我已安排到金利来大酒店罗马厅208房，你们直接去吧，我和九清局长从单位走。”

秦平点头答应:“好，好。”

秦平、李周、赵严在特区国道三叉路口汇合一起，坐上车。秦平急切问:“调查的情况怎么样？”

赵严擦拭车前玻璃，漫不经心说:“商户反映还不错，和刘主任说得差不多。”

秦平又问面无表情的李周:“你掌握的情况怎么样？”

李周暗想:“我要为商户保密。”他便吞吞吐吐道，“啊？是的，商户反映不错。不知秦主任您掌握的情况如何？”

秦平打着哈哈:“我问的那个老板是个大滑头，他什么也不说，光递烟让茶，还要留着吃饭。”

三人单独走访商户的情况，除赵严说的是真话，秦平、李周都隐瞒了实情。

中午。刘喜贵、李艳叶和吴九清盛情款待秦平一行三人。大家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开始称官职，几两酒下肚后，互相称兄道弟。

吴九清颇有些得意，醉眼蒙眬试探问:“商户反映如何？”

赵严大筷子夹肉，头也不抬:“反映不错，反映不错！”

秦平顿顿酒杯，瞪了瞪赵严:“实事求是说，商户正反两方面的意见都有！”

刘喜贵和吴九清一愣怔，相互对视，两人心里没有了底。

李艳叶对秦平殷勤倒茶，嗲声嗲气道:“老领导到人大把俺都当外人了。”

秦平嘿嘿一笑:“与你无关，少插话！”

李艳叶做个鬼脸。李周被冷在一边，埋头吃菜。

一会儿，秦平似醉非醉，进了卫生间......刘喜贵不敢怠慢，赶紧跟在秦平后面。“秦主任，没有喝高吧？”刘喜贵搭讪问。

“不要紧，不要紧。”秦平扭着屁股把飞流的尿股划着圆圈，“喜，喜贵，道上的商户有正反两方的意见，特别是说你和吴九清穿一条裤子宰司机。轻者，你是无作为，重者，你是合伙犯罪！”

刘喜贵急得摇头晃脑，正尿的尿也憋着了:“哎哟，我冤枉呀！”

“冤枉不冤枉，我如实向市委汇报，领导自有评判。”秦平提起裤子，乜斜了刘喜贵一眼。刘喜贵感到秦平的眼神像蛇一样放光......他打个寒战，‘哗’，憋住的一股尿又飞流而出......

“秦主任，您是老特区主任，您最清楚‘道中还有道’。调查材料能不给领导送就不送。”刘喜贵靠近秦平的耳根，“有事咱商量。”

秦平晃晃脑袋，“嘿嘿”一笑，晃悠悠地回到座位上。刘喜贵强打精神坐在陪坐上，闷闷抽烟。

大家酒足饭饱离席，怀着不同心情离开金利来大酒店.....

【作者题外话】:从秦平、刘喜贵、李周各自的表现和回答，可以看出他们不同的性格特征。请读者分析点评秦平的形象。

秦平一听刘喜贵说“秦主任”，目光从李艳叶的背影收回，笑眯眯地说:“我洗耳恭听。”

赵严下车，李周给刘喜贵打电话:“刘主任，市委调研组到了，请让门卫放行！”

刘喜贵接到李周电话，不敢怠慢慌慌张张下楼迎接，老远对梁集吆喝，“市委领导，不要登记了，快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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