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出手，到底不一样，便是她亲自操持，恐怕也没有这样细心精致的。

一旁霍明珠一双小鹿眼滴溜溜的转，只觉得后槽牙处泛上酸水来，要把她整个人给酸晕过去:“祖母好偏心呀。”

霍明意年纪最长，闻言敛眸，压了压眼皮，好半晌才应下来:“我见清宁表妹生的好看，心生欢喜，当然不会为难她，大伯母怎么叮嘱我们这个，当着表妹的面，倒像我们会吃人，您别在表妹面前抹黑我们了呀，回头表妹怕了，该不和我们一起玩了。”

她是个让人省心的，陆氏当然放心。

她脚下轻快，直奔着那副白玉雕的挂屏方向过去。

她咽了口口水，转而叫赵嬷嬷:“我给表姐们买的礼物，嬷嬷领两个丫头去帮我拿来吧。”

赵嬷嬷应了声领了几个小丫头出去，陆氏拉着她往罗汉床坐过去，叫霍明意姐妹也坐下说话:“往后你们姊妹相处要和和气气的，一家人，别有什么不对付，若给我知道了，第一个不依你们，撒娇卖乖可一概不好使。”

这话当然不是说给傅清宁听。

几十年的时间里，就挂在老太太内室墙上。

据说这东西还是早年间老太太在家做姑娘时候，她父亲在外头寻了好久，特意寻着的，跟了老太太大半辈子。

从前几个姑娘几次三番央求，老太太谁也没舍得给。

而入了屋中，陈设摆件又并不像拢翠斋那样老气横秋。

红木嵌鸡翅木大理石的坐屏经过改造，镶了面铜镜在上头，站在坐屏前能映出半人高的身量来。

罗汉床上的小几也是选了紫檀嵌云石这样俏皮的小姑娘一定会喜欢的样式。

章老夫人特意给傅清宁选的绿微堂，五阔间的正房，另有厢房耳房一应齐全，正屋后面还有一方小小池塘，夏日栽些荷花莲蓬在里面，春秋时节放了锦鲤也能赏玩，景色好又敞亮，精致华丽。

这会儿挂在傅清宁屋里，她们几个自然是心热的。

傅清宁并不知那挂屏来历，可听陆氏这样说，便晓得那是从前在老太太屋里的。

连陆氏见了都不免感慨。

一事一物，全是老太太对她一片慈爱之心。

因不知她喜欢什么，或极不喜欢什么，便都精心挑选不大会出错的款式和颜色摆在屋中。

霍明意和霍明舒两姐妹对视一眼，眼底也都有说不出的羡慕。

陆氏招手叫霍明珠:“阿宁刚来，你们祖母格外心疼她一些又有什么？素日里你们从老太太屋里拿走了多少好东西，这会儿却羡慕这个了？”

那话本来就是对三房两个小的说的。

可这种话也只能点到为止，再说的多了，反叫她们姊妹离心。

陆氏笑了笑没再提，只又问她们:“你们母亲是去观里了吗？”

原来是信道之人。过两天就是六月初一，逢初一十五往道观去拜三清真人也是正常的。

不过她这两位舅母……昨日便有人入城回禀，若是这时候出城去烧香，那得是前日就走的。

高门女眷，妯娌间关系这样好的，好像也少见。

那头霍明珠撇嘴说不是:“我外祖母前些日子病重，托人到家里来说，接了我娘回上虞，有小半个月了。二伯母是一早替祖母出城去青云观还愿来着，估计也快回来了。”

陆氏闻言皱了下眉，又陪着几个小姑娘坐了会儿，也不想打扰她们小姊妹彼此熟悉，便起身要走，临行前只交代傅清宁:“若是累了就叫她们走，不跟她们客气的。晚些时候你舅舅们回来，我再支使人来告诉你。”

她笑着说好，从头到尾都是娇软好说话的模样，陆氏说什么她便听什么，乖巧的不得了。

陆氏出门不久，赵嬷嬷领了丫头们回来，抱着傅清宁特意买的那三套土陶生肖。

她早就分好的，赵嬷嬷也知道，便依次放到了霍家三个姑娘跟前的桌案上去。

锦盒精致，上面还镶嵌了几色宝石，正中间是象牙云片拼成的莲花花瓣，瞧着又有几分清雅。

霍明意并不急着打开，只是夸她:“我也给表妹准备了礼的，只是这会儿没有带在身上，倒不好眼下就拆开看了。”

傅清宁歪头看她，笑着说没事，正要寒暄两句，眼皮一跳。

霍明珠已经打开了锦盒。

她和傅清宁一样，都是属兔的，只是生月比傅清宁要大一些而已。

青阳这家老铺手艺好，烧出来的兔子个个栩栩如生，灵动俏皮，十分讨喜。

反正傅清宁她一眼就很喜欢，便觉得霍明珠也会喜欢才对。

可霍明珠眼中的欢喜分明一点点暗下来，然后变成了难以言说的复杂。

傅清宁心下咯噔一声。

不应该啊？

霍明意也觉出不对，侧目去看，见那锦盒里有一只双腿立着的兔子已经摔碎，头和身子完全分离开来，便啧了声:“土陶所制就这点不好，容易碎，表妹一路舟车劳顿，想是底下的丫头没有好好保管，路途颠簸，给弄坏了。”

这本也没什么。

路上摔坏了也怪不着傅清宁。

她做姑娘的，又不可能天天抱着这些锦盒睡觉，不错眼的盯着护着。

但这既然是她要送出去的礼，总该好好检查过，就这么送出手，难免显得不够郑重，倒像是没把霍家姐妹放在眼里。

傅清宁才觉得有些头疼。

她去看赵嬷嬷，赵嬷嬷的视线却落在了红微身上。

她立时明白过来，送给霍明珠那套是红微去拿的。

这丫头心眼实又不太懂人情世故，拿了东西就过来，也不知道先打开看一眼是否完好无损。

傅清宁几不可闻叹了口气，叫赵嬷嬷:“去把我的那套拿来吧。”

话音落下，才又去跟霍明珠说抱歉:“我跟明珠表姐一样，也是属兔的，所以我自己也留了一套。我还挺喜欢这小东西，天天带在身边，把我那套送给表姐吧，只是表姐不要嫌弃我先前把玩过几日才好。”

可那副挂屏，连她都知道。

紫檀吐水金鱼座的成对宫灯，黄花梨折式镜台，粉彩狮子滚绣球长条白玉雕挂屏……

甚至连内室中架子床选的都是黄花梨灵芝如意月洞门式样，幔帐颜色则是放在小娘子屋中定不会出错的凝胭色，轻柔和婉又不失活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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