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怀章为官清正，但他不会要求人人都似他一般，持身公允，两袖清风。

因他知道，他能做到这地步，不怕得罪人，也没人敢来招惹他，甚至于如今朝堂暗涌流动，党争渐次冒头，他都还能太太平平的做他的吏部尚书，全赖于他的出身门第。

裴子瞻眯了眯眼:“霍大人是在威胁我？”

霍怀章说没有:“但我希望世子做聪明人。”

他用不着趋炎附势，更不必攀附于谁家势力，也能顺风顺水，地位稳固。

裴子瞻正欲要走，霍怀章叫住了他:“世子留步，此事还请世子随我进宫，到太后面前分说一二。”

“霍大人？”

霍怀章并没打算给他留情面:“世子不愿意去也不要紧，我自己入宫见太后，至于怎么回话，便也与世子无关了。”

他自然是肯体谅的。

八面玲珑，各不得罪，没什么错处，只要不祸害到百姓头上，真能替百姓办事，遇上大案要案能拎得清，秉公处置，那也算是个好官。

于是霍怀章点头说好:“徐大人今日辛苦，此事还烦请徐大人多上些心，就当是世子跟小侯爷年轻气盛，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再与别人无关。”

即便是扯了傅清宁进来，也不该归京兆府来管。

是以当霍怀章出现在京兆府大堂上，他全然一派抓住了救命稻草的神情，匆匆自堂上下来。

也没等霍怀章开口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拉了霍怀章就往外走。

对于徐茂乾而言，这根本就是几个孩子们的小打小闹。

徐茂乾重重松下一口气来:“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不用霍大人交代，我都明白的。”

·出了京兆府大门，霍云沛脸色铁青的跟在他爹身旁。

徐茂乾愁眉苦脸，一味的苦笑:“霍大人您体谅则个，我真是没办法了，只能派人到贵府去请人，您既然来了，且把人带走，这事儿怎么解决，就不要在京兆府里办了吧？”

二人一路出了大堂，顺着通外府衙外的甬道走出去约有一箭之地，才停下来。

霍怀章那张脸一贯都是冷着的，徐茂乾也习惯了，叫了声霍大人，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与他说了一番，临了了，唉声叹气:“你说这我也没法处置不是？那位世子，混不吝是出了名的，何况牵扯到郡主，事情若交给京兆府发落处置，或轻或重，我实在是没法与诸位交代……”

似如今京中形势，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来日上位的不是升王，也不会有人想着上来动一动霍家。

但徐茂乾之流，和他不同。

裴子瞻咬牙切齿:“我并没有对郡主做什么，只是心生好感，有意亲近，难道这也是罪过？”

霍怀章三缄其口，再不与他多费唇舌。

一旁沈元策嗤笑道:“原来心生好感，有意亲近，便能尾随人家小娘子，领教了。”

他不屑的扫了裴子瞻一眼:“今天尚且有她兄姊陪同，还有秦国公府的姑娘一道，你都敢尾随跟踪，若来日她只身出门，你又待要如何？”裴子瞻还真没打算干什么。

那小姑娘金贵的很，他才回京便已经有所耳闻，再怎么荒唐，也不至于混账糊涂到把人骗上、床的地步。

可是沈元策煽风点火，这话一出口，霍怀章的脸色明显更难看了。

他多说无用，还不如跟着一块儿进宫。

这些年太后虽然明面上不怎么待见他，但总归不至于不听他说话。

真让霍怀章一个人去说，还不定把这事儿说成什么样子。

“我与霍大人一起进宫。”

霍怀章再不理他，转而吩咐霍云沛先行回家，不必陪着。

霍云沛颔首说好，本打算拉上沈元策一起的，结果沈元策先闪身躲开他:“伯父，我也……”

“小侯爷就不要去了。”霍怀章横了他一眼，“有些话，过后我还要登门请教长乐侯，小侯爷若有心知晓宫中如何，不妨回家等一等。”

沈元策心下咯噔一声，面上讪讪，只能把路让开，目送了霍怀章带着裴子瞻走远。

他甚至还能看到裴子瞻回过头来，既挑衅，又不屑的朝着他笑了下。

垂在身侧的手，又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等人走远登车，霍云沛才暗暗松了口气:“你图什么呢？这本就是我家的家事，你非要闹成这样子，我爹生气了，他现在很生气！”

沈元策无所谓的耸耸肩，甚至还同他玩笑:“伯父那张脸，万年不变，你居然能看出生气，也委实是不容易。”

霍云沛恨不得给他一拳，可惦记着他同裴子瞻打的时候也挨了几下，到底没把拳头抡到他身上去:“你真是多管闲事。”

他没好气的啐沈元策:“我娘和我二婶本来就打算回禀祖母，请祖母进宫去告诉太后，不管怎么说，太后总要管一管这个孙子的。偏你跳出来多事，还闹到京兆府来，逼着我爹公事公办似的，提着裴子瞻进宫见太后！”

“可那性质全然不同。”

沈元策倏尔收敛了眸中笑意，一本正经道:“我说了，我若没有遇上，还则罢了，既然遇上了，就不会坐视不理。”

他双手背在身上，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的稚嫩，眼底的凝肃却又端出三分老成持重来。

他侧身，看向霍云沛:“老太太进宫去说，太后把裴子瞻传进宫中骂一顿，不痛不痒，对他有什么用吗？

我说了，今日是你们陪着明仪姐姐一起，若来日她只身出门，无人护着呢？

裴子瞻这些年做事混不吝，他要真是一时色……等他真对明仪姐姐做了什么，再请太后重重罚他，甚至是杀了他吗？

只怕若真有那一天，这口恶气，你们只能忍气吞声咽下去，霍家就该等明仪姐姐出了孝期后，欢欢喜喜操办婚事了！”

他未免……想的也太长远了点儿！

霍云沛暗暗吃惊，又听他语气之中诸般维护，惊悚回望去:“你对我表妹……你该不是来真的……吧？”

尤其徐茂乾为京兆府尹，更是大大不易。

霍怀章眯眼看他，手腕转着，把自己的胳膊解脱出来。

徐茂乾也不觉得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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