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并不会不舒服。

让人难受的是屋里这尴尬的气氛。

她摇头说没有:“明珠表姐陪我回车上换条裙子吧。”

一面说，小脸儿上又写满了委屈:“可怜我这裙子，今天才刚上身。”

秦可贞那头还在说着:“我知那荷包上有元娘你的手艺，其实心内是欢喜的，但荷包我不能留下，我母亲她……你也不是不知道。她是我母亲，我得孝着敬着，所以只能把荷包退还给你，还不能私下里退回去。”

傅清宁想了想，手上一抖，温热的茶水弄脏了那条新裙子。

她呀的低呼出声来:“我的新裙子！”

霍明珠也吃了一惊，拿了帕子替她擦裙子上的水，触手还有热气，又皱眉:“没烫着吧？”

那本不该是秦可贞这样的人有的情绪。

起伏要是再大点儿，恐怕连霍明珠都能轻易察觉到了。

他说那句心内欢喜的时候傅清宁眼皮就跳了两下，后面的话，她不想听了。

早在他十五岁这年，这个本事，他就已经领悟的相当透彻。

傅清宁坐在泰白楼雅间之中，只是听了几句，就开始如坐针毡。

因徐嘉衍的那些话，也因秦可贞的态度，还有……奕表哥的脸色。

事实证明，徐嘉衍把人心算的足够透彻。

秦月如应该会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她跟霍明珠一块儿支走。

奕表哥是不能走的。

傅清宁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捧着那只青瓷茶盏，茶水是温热的，靠近唇边时，蒸腾出的热气是往上走，她低着头，眼窝就被熏着了。

只是秦月如嘛……这姑娘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哥哥的心意。

是以同霍明珠和好，成天跑到宜安堂拉着表姐做女红，甚至那荷包上绣错的那一针，大抵都是为了她哥哥。

他说话时候，声色仍是朗润，一如美人溪边初见那次。

但又稍有不同。

“没事，等会儿吃了饭回家前咱们去布庄，再挑块儿好料子，做条新的替换上。”

霍明珠已经替她把弄脏的裙子稍稍整理了一番，然后拉了她起身，才去看霍明意:“姐姐，我陪她下去。”

霍明意心思有些飘忽不定，哦了声:“那你们快去快回。”

两个姑娘携手要出门，秦月如踩着轻快的步子蹬蹬追上来:“我也去。”

傅清宁当然不会拦她，否则她留在这儿，自己寻了几口出去，也怪尴尬的。

可身后霍云奕面色一沉:“怎么换条裙子也要三个人一起吗？”

傅清宁心下咯噔一声。

这是猜到了秦可贞用意，所以不高兴了。

她只当不知情，扭脸儿看他，径直无视掉那张黑透了的脸，仍旧笑道:“小姑娘家感情好是这样的，奕表哥不懂罢了！”

“那怎么不……”

傅清宁却不叫他说完，一手拉了一个，飞快出了门去。

他八成想说怎么不把表姐也带上。

怎么带啊？拆秦可贞的台吗？

昨夜里傅清宁其实想过。秦可贞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很好。

不是她一个人这样认为，秦可贞的能力出众是大家公认的。

如果非得挑个毛病，那就是有个近乎偏执的母亲。

对小娘子来说，单这一条，的确很该敬而远之。

可是表姐又不用怕。

将来的许多事，走一步算一步，秦可贞自己是个有主意的，不会唐突了表姐，也不会坑了表姐，他若不说服了昭阳长公主，便不会轻易把表姐扯下水。

说来说去，不是表姐上赶着缠他，怕什么呢？

是以她今日来，听了那一番话，就没打算拆台。

三个姑娘携手下了楼，霍家的马车停在泰白楼外。

傅清宁钻进车中去取了备用的裙子换上，动作倒也快。

她在车里磨蹭了半天，撂开小帘看外头:“咱们先不上去吧？”

秦月如一脸高兴的看她:“你听出来啦？”

傅清宁脸就垮了。

霍明珠也瞪她:“我都听出来了，我表妹比我聪明，肯定听得出来！”

秦月如也不跟她打嘴仗。

往后真能结通家之好，见了面就是亲戚，且这段日子她试着放下恩怨去看待如今的霍明珠，发觉她其实也还不错。

于是她退了小半步:“你们可别觉着我算计霍大姐姐啊。”

傅清宁笑说不会:“同你没关系，只是楼上兄姊们说正事，咱们还是不去打扰的好，四处逛逛？一会儿买几样东西，就说明珠表姐……”

霍明珠登时一个白眼丢过来，她讪讪的改了口:“说我弄脏了裙子心里别扭，临时起意，去逛了两圈儿，才耽误了些时间。”

反正等回了家，奕表哥也不能骂她们。

·今日街上有家卖小动物的摊子。

没铺面，卖货郎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在人家两间铺子中间儿，靠着墙边盘腿坐在地上。

他手边放了个扁担和两个箩筐，显然挑货用的，面前有四个笼子，笼子上头罩着黑色的布，掀开了一半，露出里面的毛茸茸来。

有猫有狗，还有几只兔子是单独放的。

三个姑娘走了好久，也没什么格外喜欢的，随手买了两样方便一会儿回去当借口，霍明珠正觉得无聊，想说还不如找个地方听说书，结果一扭脸儿，看见了那几只笼子。

她眸中顿时一亮，松开傅清宁就朝那摊子小跑而去。

倒不往地上蹲，就弯腰去看，实在是喜欢得很，拿指头去戳笼子里的小可爱们。

傅清宁怕那些不干净，或是咬了她，忙夺上来两步，一把抓了她的手:“看把你给咬了。”

那卖货郎一见三个小娘子衣着不凡，便只她们金尊玉贵，笑呵呵地说不怕:“都是我自己养的，可温顺了，不会咬人的。”

他一面说，一面开了笼子，把霍明珠之前想摸的那只白猫抓出来:“小娘子喜欢这个？那说明您跟它有缘分，您抱一抱吧。”

霍明珠抽出自己的手来，顺势接过那只猫。

的确是小，她两只手拢在一处，猫儿也没比她手心儿大多少:“真乖呀，你瞧，不会咬人的。”

她抱着猫往傅清宁面前送:“你抱抱？”

平静中添杂着些许急和躁。

她并不知表姐心中如何想，秦可贞目下也还未曾把话说的那么明。

反正霍明珠所表现出的懵然，半知半解，足可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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