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脸女人闻言立马附和起来:“我们真金白银花了钱的，我买你那些炒栗子，花了我四十多文钱呢！请大夫看病，开方子抓药，前前后后我搭进去多少？许掌柜，做人是要有良心的，你开门做生意更要有信誉！

你如今生意做的这样好，那高门里的贵人指头缝里漏出来的，都比我们这些人家在一起的家底还要丰厚，你又何苦要来坑我们？”

许三娘欸地应一声，侧身看向傅清宁:“郡主您说。”

“你方才说，这不是你家的货，可有什么凭证吗？”

她说着竟要哭起来，与瘦女人的尖利全然不同，真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做派:“这些钱我们拿来养家糊口过日子的罢了，你如今并不差这些，便赔给我们了事吧！”

“这黑心钱她也不怕有命赚，没命花，出了事巧言狡辩，难不成仗着郡主娘娘高看她两眼，真以为自己能无法无天了吗？”

话里话外既然扯上了傅清宁，傅清宁合了合眼，抬手在眼皮上压了一把，然后沉声叫许娘子。

许姓寡、妇的抽噎声戛然而止。

她一面说着，竟扑通一声跪下去，吓坏了两个拦人的小伙计:“听闻娘子是从明义坊搬出来的，您从前过的也是苦日子，咱们都是一样苦命的人，您有了活命的门路，也可怜可怜我们这些人吧！求您了！”

这哪里是来闹事的，分明是来喊冤哭委屈的。

若说瘦女人尖酸刻薄的嘴脸不讨人喜欢，围观的百姓听她那尖锐的嗓音也会心生反感，那胖女人和跪着的这个许姓寡、妇二人一唱一和，再加上这莫名其妙的一跪，外头方向立时就变了。

所有的沉默也只是一瞬而已。

许三娘的话似乎并没有多大作用。

而坊间乡野的女人，总是粗鄙者更多些。

“你放屁！”

“真可怜啊。”

“把生意做成这样子，我看关门算了！”

“就是！”

“怎么不是你家的？你上下嘴唇一碰，说不是就不是？”

瘦女人似乎恼羞成怒，气急了，骂骂咧咧起来:“我们这么多人都能作证，就是从你家买的！出了事情你想抵赖不承认，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是呀许掌柜，许娘子。”

一旁头上少言的鹅蛋脸女人当即接过胖女人的话，抽抽搭搭叫许娘子:“我也姓许的，也是个寡、妇，前年死了男人，剩下我们孤儿寡母，还要照看年迈的婆母，日子实在艰难，省吃俭用省出来这么点儿钱，也就够买你家那么点儿炒货，好回家去孝敬我婆母。

“自然是有的！”

许三娘这话说得底气十足，话音落下，好似觉得不足，又添了句:“便是上了京兆府大堂，这也不是我家的货，我拿得出证据来！”

瘦女人眼角一抽:“放你娘的屁！由着你红口白牙在这儿翻说，我们买你的货，是有人看见的，彼此也能作……”“你们既是苦主，便做不得证。”傅清宁是不愿同这样的人多费唇舌的，冷冷一声打断了她，连看都不肯多看一眼，只拿腔作调问许三娘，“如何证明？”

许三娘停止了腰杆，同傅清宁对视一眼，二人眸中有默契闪过。

霍明珠替她着急，想上来拦她的，就错过了那样的眼神。

霍明意和秦月如却实打实瞧见了傅清宁眼底的狡黠，过后便剩下满目厌恶与鄙夷。

然后便听许三娘振振有词道:“我家包炒货的布袋子里侧左下角是全都做了标记的，所有袋子上翻开看都绣着‘十里’二字！

最早生意没这么红火，都是我亲手绣上去，后来生意好起来，每日卖的货多，要用的袋子也日渐多起来，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就顾了人帮着绣，绣五个袋子一文钱，就这么两个字，针线活儿好的绣娘不费事儿，坐在那儿一天能绣上百八十个。

绣好之后我是要复工检查的，按数来的袋子数按天结工钱给她们，所以绝不可能有漏绣标识的袋子！”

许三娘说完了，冷哼一声，回头看那呆若木鸡的瘦女人:“方才我问过，你们买了我家炒货，是不是拿回家中才开袋拆封，中途又绝对没有更换过外面的袋子，你们几个异口同声，说绝没换过。

我刚刚一一检查过，这六只袋子上，全都没有‘十里’的标识，你还敢说这是我家的炒货？简直是笑话！”

“你说有绣花字样便有吗？天知道你是不是鬼扯骗人的！”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傅清宁啧了声:“这也不难，请许娘子取了库存的袋子来检查，还有那些替她做秀活儿的绣娘们，总要有名有姓，就算上了京兆府，府尹大人要过堂，这些也免不了要问问清楚。

究竟是你们恶意寻衅，想讹许娘子，还是许娘子脑子转得快，临时编出这么一套说辞来推诿抵赖，一查就清楚。”

“这……你……”

饶是瘦女人方才那样牙尖嘴利，此刻也语无伦次起来。

偏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你呀我啊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哑口无言，辩无可辩的可笑模样，与方才的咄咄逼人，对比再明显不过。

围观的百姓一见形势骤变，顿时又倒向许三娘这头，嘴巴里不干不净的那些话，又全冲着这五个女人去。

傅清宁实在觉得烦得很，吩咐碧霄:“去跟咱们家的小厮说，把百姓疏散了，别叫他们围在这儿，耽误别人家的生意。”

碧霄看她眼里全是冷凝冰渣，眉宇见也覆上寒霜，颔首应声，匆匆出门去。

等到把围观的人都给散去，傅清宁叫许三娘:“今儿闹得这样厉害，生意别做了，关门歇业，正好我有些话，也想问问这几位娘子。”

瘦女人闻言没由来心下咯噔一声:“郡……郡主要问我们什么？”

傅清宁只冷笑着不说话。

许三娘会意，也不叫小伙计动手，生怕这几个狗急跳墙冲撞了傅清宁她们，于是就自己动手，提步过去，上板关张。

许娘子，您就高抬贵手，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张口骂人，什么难听话都说得出来。

这三个字，对她们这样的人来说，已经算得上十分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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