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儿，定定然望向傅清宁，一言不发的时候，倒把两个姑娘弄得紧张兮兮的。

结果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抱拳拱手，躬身揖礼，竟是个赔礼道歉的礼:“是我来的突然，也未曾先派长随登门拜访，告知郡主，今日就带着麒麟刀匆匆上门。

然而越是如此，傅清宁脸色也越发难看。

萧青之是聪明人，隐约也能猜到症结所在，于是解释:“郡主归家不久，侯爷与世子领兵出征，且彼时郡主刚回来，还未与侯爷好好团聚，享一享天伦之乐，阿耶与阿娘说不好急着登门来说婚约的事。

郡主所说，确然如此。

她先前倒是说过，连眉寿也说，这事儿不打紧，等回了凤阳去问赵嬷嬷，也就清楚了。

眼下萧青之自己提了，那此事就是真的。

父亲当年真的曾跟萧氏定下婚约！

他面色又恢复如初，微不可闻低叹一声，然后才说:“郡主或许是不信，不过先侯夫人身边有一陪嫁乳母赵嬷嬷，陈年旧约，那位嬷嬷应是知晓的。

我临行之前，阿娘特意叮嘱过，她原是侯夫人身边最亲近的人，这件事情侯府过去的老人便是都不知，她那时日日陪在侯夫人身边，不会不知道。

既有麒麟刀为信物，又有赵嬷嬷可为证，此事并非是我们家红口白牙翻说。”

清清冷冷的，本来也只是渗着清冽，偏偏她语气不善，莫名就叫人觉出疏离和寒凉。

再对上那双眼，眼中漠然一览无遗时，萧青之心口一坠。

他如今确定了，傅清宁不仅仅是不喜欢，她那种抵触的情绪，已经浓郁到了嫌恶的地步。

天冷，傅清宁的声色更冷。

他又是一顿，抬眼看向眉寿:“不过看样子赵嬷嬷年纪大了，并没有跟着郡主一同来凤阳府，所以郡主才格外排斥这件事情。”

傅清宁脸色一沉。

萧青之抿紧唇角，想了须臾而已，已经缓缓起身。

在家中便就不提了。

于外面行走，便为着他这张脸，都不知道沾了多少的光。

是唐突，也是冲撞。

可长辈们昔年拟定的旧约----”

之后烽火重燃，又发生那么多的事，实在不是合适的时机了。

直到郡主去了金陵小住，阿娘原本说那个时候就要大兄带上我与麒麟刀一起往金陵去拜访，回明此事。

郡主虽有孝在身，但金陵城富贵云集，卧虎藏龙，阿耶与阿娘都不想生出枝节。

结果临行前阿娘突然病倒，这一病就拖了两个多月，一来二去的，竟就耽误了。”

这样的解释其实也说不通。

陈氏病了，就算要侍疾，两个多月后也不是不能去金陵。

且这些话，也不过是萧青之空口所言罢了。

傅清宁深吸口气，并不是很想在这个问题上跟萧青之扯皮，便索性退让:“如此说来，倒是我错怪三郎君了。”

她怪的何止是他，那分明就是整个萧氏。萧青之心里清楚，嘴上不说罢了:“郡主言重了。本来此事就突然，要郡主一时之间接受也是强人所难，郡主心中有疑虑是应该的，没有什么错怪不错怪。”

傅清宁觉得这人说话做事滴水不漏。

她的态度实在算不上好。

如果一定要说唐突无礼，她可比萧青之的贸然登门过分多了。

偏偏萧青之始终跟没事儿人一样。

除了刚刚有那么一瞬间面色微沉，稍稍变了一下之外，居然再没有半点不快的表现。

傅清宁盯着他看，看了半天，觉得不合适。

又或许，她把人想的太坏了。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眼下她是没话可说萧青之的了。

至于萧家……

傅清宁眼底隐有为难。

霍明珠就挨着她坐，看得最清楚，低啧一声把话接过来。

她扬声叫萧三郎君，顺势瞥向萧青之，紧跟着问他:“这都快过年了，郡公夫妇怎么这时候让三郎君带上我姑父的麒麟刀往金陵去呢？”

萧青之浅笑回她:“我自兰陵动身其实要早些，但坐船走水路，闹了两场不舒服，路上耽搁了些脚程。

又在月前得知郡主从金陵往凤阳府，中途转道，又往凤阳来，所以才拖到了这个时候。”

他果然是滴水不漏的。

傅清宁至此突然明白了。

刚刚萧青之说陈氏病了两个多月，那陈氏病好后，他大哥要留在家中侍疾或是以防着陈氏再病倒，于是兄弟两个就只有他一人动身去金陵。

出发的时候早，路上耽搁工夫，至于如今他到凤阳府，其实这半年的时间，也就正好过去了。

这下就连霍明珠也没话说了。

却又不好就这么僵在这里。

傅清宁犹豫了很久之后才重新开口:“东西我收到了，郡公夫妇与我爹娘的旧约我也知晓了，今日是我失礼，怠慢了三郎君。

等回了金陵，把事情与长辈们回清楚，年后舅舅们大约会往……”

“郡主。”

萧青之听了一半就知道她想说什么，难得出言打断了傅清宁的后话。

傅清宁也意外看他:“三郎君？”

“我已经飞鸽传书回兰陵，今年不回家过年了。”

萧青之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叫傅清宁脸色骤变。

连霍明珠也吃了一惊:“这是什么意思？你难不成还要跟着我们回金陵吗？”

这简直是荒谬。

萧青之根本就是个陌生人，素不相识的，莫名其妙说有什么婚约就算了，怎么这会儿听起来倒像是缠上阿宁不放的态度？

谁知道萧青之他居然真的就点了头:“我原也是要去金陵见霍家长辈的，转道凤阳来见郡主之前，就是想着，能与郡主同行。

如果郡主觉得此举不妥，很是失礼，那郡主走郡主的，我走我的，不过大家还是殊途同归，结果仍然是一样的。”

这个人----傅清宁咬紧牙关:“萧三郎君，你的意思是说，我父亲与郡公之间的旧约，你非要逼着我履行不可了，是吗？”

萧青之一面说着，已经直起身来。

这样的认知令萧青之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起来。

从小到大，他何曾受过这样的冷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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