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瞧见呢，今儿带着郡主身边那个丫头招摇过市，生怕人不知道他如今做了忠勇侯府的人，且得意，且威风着呢！”

“谁说不是呢？四处逛着买东西，花的可不都是郡主的银子吗？”

那些人没说错。

阿姐对他很好。

“要我说，郡主对他也是太好了点。这个年纪过继过来，跟不跟自己一条心都得两说，掏心掏肺干什么呢？回头倒替别人养了孩子，图个什么劲儿。”

二郎想想看，姑娘希望听见这些吗？她希望看见二郎明明听见了这些话，却装作无事发生一样，粉饰太平吗？”

傅子谦眉心一动。

阿姐当然是不希望的。

傅子谦把手上的白瓷小盏捏紧了些：“他们说的原是实话，并没说错什么，红微姐姐别生气，为这样的人，这样的话，气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很不值得的。”

“可总不能……”

红微说了一半就没说完，长叹口气，也是知道傅子谦真不打算追究计较。

大的十一二岁，小的才三岁出头。

那位明仪郡主很看重两个弟弟，甚至从霍家搬出来，陪着两个弟弟住去了郡主府中。

没人敢对傅清宁指点什么，就私下里议论傅子谦和傅子熙两个。

金陵城无人不知，忠勇侯府有了过继来的孩子。

她是个做奴婢的，又能怎么样呢？

“二郎，往后这些混账话还会有的，你不放在心上，也肯定想叮嘱奴婢不要去告诉姑娘。”红微抿了抿唇，“但姑娘也是会出门的，早晚传到她耳朵里面去。

“就是个没出息的庶子，从前都不叫家里正眼看待，他父兄谁把他当个人看来？”

他也听傅清宁的话，领上了红微一块儿出来。

温热的茶水都没吃一口，就听见隔壁的议论声传过来。

……

红微气的直跺脚：“这些话也太混账！二郎，奴婢这就去……”

虽然只有短短两天不到，但是阿姐的用心，他看在眼里，感受是何等真切呢？

来金陵的这一路上，傅子谦其实想过很多次，也许他只能跟傅子熙相依为命了，再或者，住下了，不得傅清宁喜欢，不得霍家长辈们认可，也还是会被送回凤阳去的。

他只是个玩意儿。

命运，去留，从来由不得他自己。

他甚至不敢想，傅清宁真的会把他放在眼里。

说是把他安排在郡主府住下，实则丢在这边，撂开手，也未必会管他。

但是事实上并非如此。

无论是阿姐从霍家搬过来跟他们一起住，还是请了嘉衍表哥过来指点，再有此时放他出府，叫红微姐姐陪着。

看似都是些很小的事儿，但处处都是用心。

阿姐也确实很顾着他的感受。

怕伤了他的自尊，怕他会不自在。

傅子谦垂眸。

这些话要是传到阿姐的耳朵里，阿姐肯定很生气的。

而且他的不作为，也只会让阿姐更生气。

他晓得阿姐是个蕙质兰心的人，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小心思。

无非是他打从心眼里就觉得人家说的是事实，再加上他也不想惹什么麻烦，这种话听过就算了，全当没听见，揭过去不提，自然当什么都没发生是一样的。

但红微这么一说……

傅子谦抬眼看红微：“那依红微姐姐的意思呢？”

这话把红微也给问愣住了。

她从小是不管事儿的，没心没肺惯了，要不是这半年跟着姑娘在金陵，经历了几场事儿，今天听见这些话，她也只会生闷气，绝对不可能跟二郎说后面的这番话。

可是二郎真的问她要怎么做，她还真是不知道。

“这……这……”

红微支支吾吾了半天：“二郎自己有没有什么想法？二郎要是有，只管去做，不管怎么样，姑娘都是护着二郎的，也绝对不会吃了亏的！”

她对此是很笃定的。

傅子谦心里也明白。

但他终究有所顾虑。

再三思量着，好半晌过去，隔壁屋中闲言碎语根本就没有停下来过。

但那些人心里大约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无论说得再怎么难听，没有只言片语敢真正攀扯上傅清宁，全是冲着他来的。

傅子谦深吸口气：“要不还是……”

他算了两个字没说完，红微眉眼低垂，眼中闪过失望。

傅子谦心口一紧，正想收声改口，却听见一声巨响，细品下来，像是隔壁房门被人狠狠一脚踹开的声音。

他一怔，去看红微，红微也愣怔。

二人四目相对，皆是意外。

“青、天、白、日，真有你们这种不要命的。”

冷肃的声音传来，语气中的嘲讽那样真切。

红微眼皮一跳，显然听出是何人声音，她惊喜道：“是小侯爷！”

傅子谦顿时了然。

这位小侯爷，听说对阿姐很殷勤，几次示好，他都有所听闻的。

那隔壁雅间里再没有了别的声音。

沈元策的声音紧跟着又传过来，是吩咐他身边长随小厮的：“带去京兆府送官，忠勇侯府的郎君，也是你们这种人配议论的，不知天高地厚，简直可笑至极！”

之后的声音，傅子谦也猜得出来。

被带走的不情愿，带人走的不留情，噼里啪啦一顿，倒弄得抄家一样的动静。

既然沈元策帮了他……并不是帮他，而是看在阿姐的面子上帮了把手。

他要是不知道就算了，偏偏坐在隔壁听见了，那就没有当不知情的道理。

于是傅子谦站起身来，提步往外。

红微紧紧跟上去，也没打算劝住他。

沈元策才从雅间退出来，眼角余光瞥见隔壁有人影晃动，下意识侧目去看，一眼先瞧见的就是红微。

他咦了声，定睛再看，十一二岁的少年郎，长得不错，周身气度也还过得去，不过他仍旧一眼能看穿傅子谦的胆怯与紧张。

沈元策心下就有了数，转过身，负手而立：“傅子谦？”

“别去了。”

章太后并没有刻意抹去两个孩子的过往和出身，金陵城中消息广着呢，不管是小道消息还是什么，只要有心人肯打听，一天之内就足够传的沸沸扬扬。

傅子谦是逛累了，领了人到茶楼吃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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