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也是从小女孩儿过来的，所以没有什么不理解的。

她一把年纪了，是长辈，她说再多，对傅清宁来说也没有太大的用处。

霍明珠手里还有一枝花，刚折下来的。

她掐着花瓣，一片一片的往下拽。

这种事儿，她们小姊妹们在一块儿，才好开解。

霍明珠倒的确没心没肺，蠢蠢欲动，然后被霍明意和傅清宁两个人齐齐拦下，她也就没了那个心思。

霍家的花园子修的很不错，各色名种都有，宫里新培出来的，霍家也有。

逛了小半日，几个女孩儿携手往八角凉亭方向步过去。

郑氏瞪她，旋即拨开她的手：“你不要憋着坏主意，可悠着点儿，在外头真一掷千金，弄得我倾家荡产，我可要叫你伯父跟你父亲狠狠地揍你！”

傅清宁拉过霍明珠，勉强扯了一抹笑出来：“我真没事儿，不过您都这么说了，我要是不跟着表姐们出去逛逛，买两样东西，倒辜负了您一片慈爱之心。

但您放心，我肯定替您看着明珠表姐的，绝对不叫她乱买东西！”

肉眼可见的不高兴。

从上房院出来，郑氏走在最前面，她闷不吭声跟在身后。

郑氏突然驻足，她都差点儿一头撞上去。

傅清宁闷闷不乐。

但实际上几个姑娘也没出门。

说是那么说，她们素日里不缺银子使，身边的东西就更是不缺了，又不是真的要去坑郑氏的银子，何必要出去挥霍这么一遭。

小姑娘家心思细腻，都是这样的。

傅清宁嗯了一声：“大舅母说的很清楚，我也不是说想不开，就是心里憋屈吧，一会儿就好了。”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可未必这么想。

于是郑氏撤回手，挪了两步，看了看霍明意：“领着你妹妹们去园子里逛逛，阿宁心情不好，别叫她回了家里一头闷在屋子里，去散散心，透透气，你跟明珠陪着她，说会儿话，也就没什么不高兴的了。

再不然，带你妹妹们出府去逛吧，今儿你们在外头看上什么，有喜欢的，我给你们出银子，也不用走公中的账。”

霍明意看的直摇头。

傅清宁是坐下去之后，才拉过她的手，解救出那朵已经不堪入目的花，取了帕子擦拭霍明珠手上的花汁：“你是三岁的孩子吗？好好的花，正开的好呢，你折下来要么拿回去插屏，要么戴起来，倒拿在手里这样糟蹋，弄得一手脏兮兮的。”

霍明珠撇撇嘴，不过由着她给自己擦手。

霍明意啧了声：“你真是惯得她。如今伺候起她来，她倒心安理得的受用了，这又是给她擦脸净手的，又是叫你去服侍她更衣，改明儿你这么纵着她，她还不把你欺负死。”

“怎么了嘛？怎么啦！”霍明珠扮了个鬼脸，甚至把音调略略拔高了一些，“大姐姐不要来眼红，我跟阿宁关系好，感情好，你是不是嫉妒呀？”

霍明意笑笑没再说话。

等傅清宁给霍明珠擦干净了手，她那个帕子也实在是不能看了。

霍明珠索性抽走了：“我给你洗干净，再给你送回去。”

傅清宁也不拦着。

反正也不是霍明珠自己动手。

霍明意看她面上表情其实还是很寡淡，略略想了想，叫了她一声。

傅清宁闻言侧目，看穿了霍明意眼底的担忧，才无声笑一笑：“真的没事呀。

你说王府那样的地方，这样子好像也是正常的，是我先前太放松了，倒把这些给忘了。

好在王妃深明大义，大舅母又跟王爷沾亲带故的，王妃听了这些，也只当是我孩子气的玩笑话，随口一说而已，不会追究计较。

不然我今儿信口胡说的一句话，还不知道要给家里带来多大的麻烦呢。

大舅母说给我听，也不是为了责怪我什么。

表姐不用安慰我，我真能想明白。”

只是觉得太拘束。

有时候就是个习惯问题。

实际上前世她比这过的还要拘束，也要更小心谨慎。

但是后来她跟着徐嘉衍来了金陵，徐嘉衍什么都纵着她，她慢慢放得开。

重生回来是压根儿就没想过要为了别的什么人而委屈自己，所以很多事情她都心特别大，看起来就格外豁达，行事不扭捏拘谨。

却忘了，金陵城，天子脚下，本就是最重规矩，也最该森然的地方。

礼教森严，这才是天子居所，皇城所在。

今日升王府一行，本来高高兴兴的，就为着这么一句话，底下当差的奴婢们回到升王妃跟前去，招惹出后面这些事情。

傅清宁突然又笑了，却很是无力：“我能想明白，也接受，只是觉得有些无奈吧。

人与人相交，本来应该最坦诚，也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但放在金陵，好像是另一番说法。

我从小长在坊间，是根本没有在意过这些的。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要做什么便去做什么，今儿上树掏鸟，明儿下河摸鱼，甚至是与人打架斗殴，拌嘴吵架，我什么没干过呀？

后来摇身一变，先是变成了忠勇侯府的掌珠嫡女，后来又做了朝廷官封的明仪郡主。

这些头衔，固然尊贵又体面，叫我做了人上人，金贵的不得了，但也确实是个很拘束的东西。

我的一言一行，多少人看着，再不能像从前那般肆意。

连交朋友，小姊妹私下里说几句话，那开口之前，都得在脑子里过好几遍，仔细的品评一番，想想这话该不该说，能不能说，说了会有什么后果。”

傅清宁一面说，一面摇着头叹气：“确实有点累，弄得次数多了，怪烦人的，心下无力，所以觉得有些倦，表姐瞧着我才格外不高兴的样子，真没什么事。”

傅清宁倒是平平的，霍明珠笑呵呵的就去抱郑氏手臂：“二伯母说真的吗？看上什么都成吗？”

还是霍明珠把她给拉住的：“想什么呢？走路也不看着点儿，这前头要是个大石头，你也一头撞上去吗？”

郑氏叹了口气，递一只手过去揉了揉傅清宁头顶：“还是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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