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按照外祖母的意思，那岂不是她捅破了天，太后也肯替她撑腰吗？

她有什么事情，想做什么，太后根本都不会在意事情本身究竟对不对，或是该不该。

霍明意顺着她的话颔首嗯了声：“我的确是那样想。本来这件事情你就是瞒着家里，算你自作主张，进了宫去求太后的。

现如今太后放出话来，要选了高门娘子替她去大相国寺修行半年，为国祈福，这才有了后面的这么多事。

太后在意的，只有她这个人，还有她的心意。

可是刚刚在拢翠斋，我又听外祖母说起那些——”

她略略收了声，稍微顿了须臾，才继续往下说：“本来外祖母说什么不要给太后添麻烦那些话的时候，你也觉得那是在告诫我吧？否则你也不会下意识的看了我一眼，对吧？

我也是那么想的，又加上你看了我一眼，我想我得主动承认错误，不能惹外祖母不高兴。”

霍明意打发人送了霍明珠回三房，见傅清宁走神的样儿，叫了她两声，她也没什么反应，便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傅清宁才拉回了自己的思绪来，拉下她的手：“方才想事情，有些走了神，表姐说什么？”

霍明意皱了皱眉：“我看你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就一直在走神，想什么呢？”

来金陵城也快一年了，她确实是第一次在心中生出这样的疑虑来。

太后对她的好，起初众人都说是为着阿娘的缘故。

反正外祖母一直都是这么告诉她的。

从拢翠斋出来，傅清宁是走了神的。

傅清宁略想了想，觉得这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于是直截了当的坦然问道：“表姐你觉不觉得，太后对我好的有些过头了？

我本来是没有觉得有什么的。

不至于说爱屋及乌到了这个份儿上吧？

如今好不容易找回她，又接来了京中，对于太后来说，是个慰藉。

但这慰藉，也总该有个度吧？

想做什么，想要什么，太后都愿意倾尽全力成全她。

就是为了叫她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那些人频繁登门，弄得祖母也不得安宁。

所以前头说了那么多，后面突然话锋一转，祖母说起这些话来，我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就怕你没听出来，想着提醒提醒你。

虽然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今也已经是这么个局面了，但在老太太跟前服软认个错，原本也没什么。

先把老太太心气儿哄顺了才最要紧呢。”

不然她也不会看过去那一眼了。

可谁知道阿宁才刚开了口呢，话连一半都没说出来，就被老太太打断了。

然后就是最后的那番话——

那番话，的确是把霍明意也给弄糊涂了。

她仔细的品了一番，才反应过来，老太太的确不是那个意思，根本就不是在责怪傅清宁，是她多心了，连傅清宁自己也想多了。

果然这会儿傅清宁坐在官帽椅上，一脸的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我本来想认错的，哪怕是撒个娇，先哄一哄外祖母才最要紧。

结果你看，我话都没说呢，外祖母扬声打断了我。

表姐现在想想外祖母最后的那番话，难道不奇怪吗？

思前想后，太后日理万机，每日操劳，外面的琐事，很不应该去麻烦她。

可是怎么又说，若换做是我，太后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事实上从徐宝华的事情，再到这回陈娘子的事情，我心里一直都有那么一怕的。

就是既想把事情给办了，又怕太后觉得我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何况平常进宫请安也不是天天去，怕外头的人说三道四。

这一个月能进宫五六回，去陪着太后吃饭也就那么一两次。

然后一遇上什么事情，就马不停蹄的赶到宫里去，求着太后帮我办。

这算什么呢？”

确实是这样。

虽说素日里也表了孝心了，还不至于说成天不进宫去请安，不到太后跟前侍奉。

但总归也不是那么勤勉频繁。

结果一遇上事情，进宫那么快，根本不假思索的就去求太后了。

现而今叫霍明意想来，这要真的是换个人，干了这种事情，就凭章太后的杀伐果决，只怕是早就容不下了，还能叫她好好的活着？

可……

“那还能因为什么？”

她也是想不出别的原因来。

绞尽脑汁，再三思索，到后来，声儿略略发沉：“你来的时候，祖母就总是说，太后会很疼你。私下里我母亲也说过，当年小姑母没有出嫁之前，太后是真的很宠她。

爱屋及乌，这是一宗。

再则……”

霍明意稍稍顿了下，怕戳中傅清宁的伤心事，后来缓和着，温吞与她说道：“小姑父和大表哥是为国捐躯的，为了救圣驾，才战死金明坡，那是有大功于大梁的人。

况且你们傅家，侯府，戎马征战，地位本就不同凡响。

咱们姊妹私下里说话，便说的轻狂些，大梁半壁江山，都是靠你们傅家人打下来的。

天子坐镇金陵城，开疆拓土，保家卫国，那靠的不都是你们傅家人吗？

两者加在一块儿，太后对你生出更多的纵容与宽许，好像也说得过去？”

这确实是能解释的通。

只是傅清宁心里隐隐感到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听霍明意的意思，她在表姐这里，也是找不出什么答案来了。

也是。

阿娘在生的时候，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得太后青睐有加，表姐又怎么会知道呢？

这事儿恐怕连两位舅母都是一知半解。

真要想弄个清楚明白，还是只能着落在外祖母身上。

可是几次三番的，她也不想去试探老太太……

傅清宁心中暗暗做下了决定，倒没有再与霍明意说，只是哦了两声：“那要是听表姐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也说得过去，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点。

阿娘嫁人之后，回京的次数不多，太后身边没有了可心的女孩儿，就越发惦记着阿娘。

到后来阿娘又经历了那么多，年纪轻轻撒手去了，太后为此着实伤心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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