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别的……

梁广不敢深想。

这种人骨子里都是卑劣的，是以一旦得了权势，才更是吓人。

因为出身不好，太过于贪恋权势与财务，任何一丁点儿的诱惑都能叫他变本加厉的学坏，根本用不着谁来教他，他在着官场上沉浮十几二十年，自己就已经先把自己给彻底染黑了。

也不知道那小娘子知道多少。

就算是年少时在凤阳府中，父亲母亲还在，徐家门楣也还有的那会儿，他也本就不是这样的性子。

但是梁广，可真是让人看不上。

不过是伪装着换了一身皮，就真当自己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

于是他有缓了一瞬，嗓音略略顿一顿，然后问徐嘉衍：“徐小郎君有什么事情只管说，我定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果然是做了十几年官儿，人都不一样了。

草莽出身，当年投身军中时候恐怕是大字不识几个的莽撞汉子，如今这个四品知府做的有模有样，说起话来也有了水平，纵使是做不到出口成章，但文绉绉做个读书人模样，也还是勉强能够过得去。

譬如今日天气如何，中午时候又吃了什么。

总之梁广后背冷汗更多，几乎要把整件长衫都给浸湿透。

他抿紧着嘴巴，当然也就拉平了唇角。

徐嘉衍实在是语气不善，就算是个傻子也听得出来他接下来要问的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好听的话，说出口的更不会是什么好事儿了。

徐嘉衍心底不屑。

他自己是寄人篱下数年之久的，无父无母，孤苦无依的可怜人，其实很少会对什么人不屑一顾，打从心眼儿里鄙夷看不上。

欺男霸女这四个字，放在大郎的身上，横竖他是一点儿都不冤枉的。

都不用徐嘉衍非要再问出口来，梁广心里面是已经有了数的。

大郎这些年干的那些事情，家里头就算能够隐瞒遮掩，可是他一贯横行霸道，在城中是什么样的做派行径，全杭州的百姓都是看在眼里的。

反正是年纪小，未必知道那么多过去的事儿，能在傅清宁她们面前告状，只怕也说不上几句话。

无非就是那些混账的，欺负女孩儿的事情罢了。

徐嘉衍缓缓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才问梁广：“听那位姑娘说，梁齐修常年是风·流恣意的一个人，你们家中不知有多少家生的奴婢都毁在了他的手上，却因为是家生丫头，一家子的卖身契都投在你们府中，这才无人伸冤，也无人敢闹腾什么。

我原也算是高门里养大的郎君，对这些门道知道一些。

家生的奴婢连性命都是主家的，便是失手给打死了，也是没有叫主家给奴婢偿命的道理的，她们的爹娘身契也都在本家，自然也是本家的奴才。

向来也没有为奴为婢的要同本家主子讨个公道说法的道理。

所以过去的那么多年，梁齐修无论何等胡作非为，他也始终没有受到过应有的惩罚。

梁大人，果真是这样吗？”

“自然不是的！”

这道理归道理，可事情说出来了，就又是另外一种说法。

当奴婢的，性命都是主子的。

徐嘉衍说的不错，不要说是主子一时看上了哪一个，要收到房里去伺候，哪怕就是主子哪一日心情不好，正好撞上来，被主子失手给打死了，那虽然是一条人命，可没人能计较什么。

卖身为奴，向来如此，从古至今，未有改变。

然则这里头又要又别的说道了。

倘或这些事情无人发觉，那确实没什么，就算给人知道了，外头的人不追究计较，也就过去了。

偏偏现在是被傅清宁和徐嘉衍拿捏在手里，分明是要借着这个事情来大做文章的，那就不能爽利应下来。

否则这算什么呢？

是他教子无方。

他做知府的，本是最应该心怀杭州百姓的。

投身在他府中为奴为婢的那些人，难道不是杭州百姓吗？难道不应该受到他这个杭州父母官的庇护吗？

到头来却都折损在他亲儿子手里。

那当然是不成的。

于是梁广矢口否认：“那小娘子并非梁府中人，所以也并不知道内情。外头的百姓只管看知府府中的热闹，也不大在意真相究竟是什么。

大郎他十二三岁上胡闹过两年，十五六岁初长成时候，确实是在这些事儿上犯过混账。

家里略有姿色的婢女，他也确实染指过。

但是后来我都管教过，也叫他娘做了主，把人放到了大郎房中去伺候，只等着大郎成婚之后，抬做姨娘，也不算毁了人家姑娘一辈子。

虽说是在我们家中做奴婢，但总归是大郎混账，最起码都还是身家清白的女孩儿，也不能一辈子就这么着。

可惜是大郎他自个儿不争气，在外头贪嘴吃酒，嘴上爱胡说，又嚣张惯了的，偶尔吃多了酒，见着漂亮的小娘子的确是不怎么规矩。

久而久之，杭州百姓就总觉得大郎是个风·流纨绔，只知道吃喝玩乐，欺男霸女，便想着他在家中时候，只怕将我们府上略有姿色的婢女都染指过，后来又不见收房纳妾，那想是把人匆匆料理了。

这些闲话，若放在别人家中，势必要去澄清，得解释清楚。

可又偏生是在我这杭州知府家中——我没法子同治下百姓去澄清大郎的混账行为，先前也几次三番打过管教过，他的确是屡教不改，我也为此头疼不已。

但是要说大郎毁了别家小娘子的终生，这却是万万没有的了。

今日他同那小娘子说上几句混账话……想是白日里吃了酒，早起遭我训斥的缘故，心中气恼不顺，才在外面借酒撒疯起来！”

梁广喉咙滚了两滚，并没有打算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摊开到明面儿上来说。

徐嘉衍看他那副深情模样，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冷笑两声：“被我们救下来的那位姑娘，方才同我们说了几件事情，我们初来乍到，对杭州城中的一切都是不熟悉的，所以便想要请教梁大人一二。”

梁广心头略略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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