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么多年，荣王似乎总是忘了这件事，他自己也全然不在意。

一心一意的给荣王办差事。

“什么？！”

荣王忽而拍案而起：“到底怎么回事？！”

别的人瞧他，总是觉得看不懂他这人图个什么。

他犹豫着，暂且没开口。

荣王收了笔锋笔势之后，也没看他，径直问道：“出了什么事？是账上有问题，还是底下的人手脚不干净被拿了个正着？”

王安是听他开口问了，才赶紧回话：“王爷，张大人坏了事。我也是刚刚才得到苏州那边传来的消息，吏部动作快得很，停了张大人的职，也没有交送刑部料理，吏部的人亲自去的苏州，现下已经押解着张大人往金陵而来了。”

他慌慌张张上前去，把进门时候的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王爷，苏州出事了。”

荣王并不是没听见，只是觉得他小题大做而已。

可是听他又说了一遍，皱了皱眉头，把手中狼毫放回到青瓷的菱花笔格上去，淡淡的到了一眼书桌上已经毁了的那副字，眉头又蹙拢起来三分：“王安，你太慌神了。”

“王爷，苏州那边出事了！”

有人匆匆推门而入，连请安问礼都没顾上，神色匆匆不说，连语气口吻都是找急忙慌的。

荣王正在练字，忽而听得这样着急的语调，手上没由来一抖，最后一笔将要收了笔锋之时，笔势稍歪，力也不足，一幅字就这样全毁了。

荣王府·书房

王安抿紧了唇角，已经察觉到主子的万分不快。

但又实在是着急……

毕竟在王府当差二十多年，荣王从来也没想过给他个什么名位，叫他能有出人头地的时候。

但要说他是个什么身份，其实是连王府的管事儿都不算的。

旁人看他总觉得他处境尴尬。

他自己却又好似乐在其中。

王安见荣王面色不善，若是放在平日里，此刻定然已经要先告罪了的。

他原本以为只是那边的小打小闹，用不着他费什么心思，而王安一向喜欢小题大做的，所以刚刚才并没有把王安的神色匆匆放在心上。

至于王安口中所说的张大人——

那是苏州知府张明以。

张明以这个人，原也是进士出身，走的是正经八百的科举之路。

他家中也算是有些家底，往上数几代人，也做过官儿，娶过庶族女郎为妻，虽然比不上那等大富大贵，也远远不及高门士族，但总算能称得上一句书香门第，清流之家。

所以当年他科举仕途走的也算顺遂。

中举之后在金陵熬了三年多的时间，吏部出缺调任，他被外放到了别的县里做了个七品县令。

再后来，荣王拉拢了他。

这种人其实是很值得一用的。

因为他缺的是机遇和人脉。

若是在朝廷里有人提携他一二，他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那也是个难得的人才。

毕竟像是他们这种清流人家教出来的孩子，总归不会太差。

规矩大得很，又板正。

只不过是当初笼络之事很是费了一番力气罢了。

说到底是张明以那个时候还有些气节。

叫荣王说来，那算是文人酸腐，不开窍，一心想着报效朝廷，忠君体国。

压根儿就没考虑过自己能不能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一生襟袍未曾开也浑然不在意。

实则是榆木脑袋。

倘或连机会都没有，做不了上位者，便是由满腔抱负，雄心壮志，又何处去施展？

总归最后还是归了荣王所用。

而荣王也确实没有看错人，更不曾看走了眼。

张明以有了荣王的提携，仅仅用了八年的时间，就从小小的七品县令，摇身一变做了苏州四品知府。

起初荣王也不要他报恩。

他在苏州好好做他的知府，施展他的抱负，为苏州百姓谋福祉。

他政绩不错，吏部每年考评政绩时，张明以那会儿都还能在先帝和太后跟前挂上号。

也正是因为这个，先帝当年还曾经专门夸过荣王。

说他是慧眼识人，提拔了这样可用的人才，对朝廷来说也是好事一件，否则这样的人才，埋没了岂不可惜。

再往后，就有了苏州官场与茶行勾结的事情。

最早的时候张明以是不肯的。

他总觉得有负朝廷信任。

但架不住荣王要他报知遇之恩。

那种读书人，读书半辈子，确实是读傻了。

荣王要他报恩，他便也就报恩了。

虽然也还是挣扎过一番，可归根结底，到底是答应了。

人家说一失足成千古恨，大抵便是如此。

他走错了第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多少年下来，也就这么着了。

不过他做事也算是缜密的。

哪怕起初心不甘情不愿，事后做的也很好，少有痕迹露出，难叫旁人发现蛛丝马迹。

现在好端端的——

荣王神色骤变：“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王安摇头：“这事儿来的蹊跷，先前真是一点儿风声都没有，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的，苏州那边也太平的不得了，日子照旧如常。

可是这突然之间，张大人就出了这种事。

而且传信进京，也已经是在张大人被押解入京之后。

信上说，苏州官场现而今是一团乱麻。

知府衙门的正常运作，已经被吏部接管，苏州的那些人，一概都不许他们料理插手的。

吏部虽然还没有对除了张大人以外的官员做什么，但是这个意思似乎是再明显不过。

那些人只怕都要接受吏部的调查和问话。

无非是张大人为知府，要先拿他开刀而已。

王爷，这事儿不对啊。”

他喉咙一紧，连头皮都是发麻的：“您想啊，明仪郡主和霍家那几位才回来金陵多少天啊？先前他们在苏州那边闹了一场，咱们都以为没事儿，反正他们也就待了几天，茶行生意做起来之后就去了杭州。

但是现在看来，只怕这里头大有文章！”

偏偏眼下有十万火急的要紧事情，当然就顾不上这些。

他面露不快之色，抬了眼皮，冷冷乜去：“王安，你太没规矩了。”

那王安四十出头的年纪，也是荣王府里当差久了的人，算不得属官，连谋士也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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