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书信落在外人手中，也不会生出什么风波，单看着也只是往来寒暄，是为了他的事情才通的这封信，仅此而已。

如此徐嘉衍就算是在忠勇侯府住了下来。

若是如此，便不会有后来的许多事情，也不会有那些苦难折磨，叫她弄成最后那副样子。

这些徐嘉衍心里面都知道，他不说，是因为不愿意去揭开她的伤疤而已。

三五日的时间里，见到傅清宁的次数其实不算多。

她经历过最哭的日子，心里总是会有所期盼。

不过不是对未来，而是对过去。

她曾经满心希望她的父母双亲还活着，她也从来没有离开过侯府，她是在爹娘跟前娇养着长大的女孩儿。

他是无父无母的可怜人，上辈子宁宁也是。

本来该同病相怜，却蹉跎了十余年时间。

她痛苦挣扎，难过心伤，他全都看在眼里。

信中内容徐嘉衍也知道。

傅融行事便是如此的。

家里的孩子早晚都要自己当家做主，尤其是男孩儿家。

傅融给金陵去了书信，不过三五日又接到霍怀章的回信。

最后那半年的时间里，宁宁对他也还算是坦然的，但是有很多的事情，尤其是关于忠勇侯府，她仍旧不愿意多提。

那是心底最深处的伤疤。

只有那些很隐晦的，是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信中所说无非是他已经平安抵达凤阳，也在家中住下，暂且安置，叫金陵那边放心。

至于霍怀章的回信，也不过是这些话。

徐嘉衍自己有成算，不想让侯府众人觉得他目的不单纯。

尤其是傅融和傅知行父子俩一个赛着一个的精明能干。

揭人伤疤原本就是一件很不地道的事儿，徐嘉衍从来不做，更何况是她。

如今老天爷可怜他，给了他这样的机会，他没能挽救自己父亲母亲的性命，却能弥补宁宁的遗憾。

如此也足够了的。

其实最好的法子，是开诚布公，大大方方说与傅融听。

但这样的事情未免太过骇人听闻。

一则是恐怕傅融不信，二则即便是他信了，徐嘉衍自己都还怕小姑娘觉得他是个妖怪，心生恐惧，不肯让他接近靠近呢。

总之很多事情他自己也能够筹谋部署，周全下来，并不是非要惊动得人人皆知才能成事。

至少眼下他能将昭元帝意图御驾亲征一事拦上一拦，也尽够了的。

只要度过了这一劫，最起码傅融父子两个的性命暂且保全了下来。

后面若是再有什么，也只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而于忠勇侯府中，要紧的还有一个高氏。

他听宁宁说过，嫁去沈家便是高氏一手操纵的，还有那个批命的道士。

还有她在侯府里的境遇——她才是忠勇侯府的嫡长女，高氏却也敢趁着傅融父子出征在外，顾不上家中，便把宁宁送去庄子上，丢开手，也不管宁宁的死活。

后来忠勇侯父子战死，傅融这一脉算是绝了嗣，再没人能给宁宁撑腰，高氏与傅简两个黑心烂肺的，越性把持着整个侯府产业，就连侯夫人的陪嫁也侵吞了去。

宁宁那样孤苦可怜，他们做叔婶的，心中从没有半分怜惜与疼爱，反倒吃起绝户来。

实在可恨更是可恶！

如今傅融父子俩是不会领兵出征去救驾了，自然不可能再战死金明坡。

高氏的盘算不成。

但她做过的很多事情，伤害已经造成了，不是说如今做不了了，就算了。

那个批命的臭道士，就怕不是一两日的工夫了。

徐嘉衍已经吩咐了跟着他的人去寻人，明面儿上一概不提而已。

这日早起练过了功，他往傅知行院里去找他，也想好了借口，要从傅知行这儿到后头去见见小姑娘。

结果人才到了院门口，远远的瞧见杏意粉裙的傅清宁缓步而来。

她发髻梳的可爱，所用金银收拾不多，玉制的更多，也更清雅柔婉。

羊脂白玉的孔雀簪子雕刻的栩栩如生，展翅落在她髻上一般。

乍然见了他，傅清宁脚下顿住，纳了福：“兄长，好早。”

现在还算好的了。

他刚住下来的那两天，就算见着面儿，她也是不大说话的，闷不吭声，还是跟他不熟，心里存着防备。

徐嘉衍噙着淡淡的笑意望过去。

那样的笑意虽然是最清浅不过的，却很温柔和煦：“阿妹这么早过来，是找阿兄有事儿？”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还没回话，面颊上先浮起一层淡淡的薄粉颜色来：“如今入了腊月，就快过年了，城中很热闹。我虽然也是在凤阳府长大的，却有许多地方从没去过，兄长没来之前阿兄就答应了我，要带我到明楼去吃饭。”

怪不得她今日是专门梳妆打扮过的。

素日在家时候，她是不施粉黛的模样，哪怕只是见过几面，可她的样子，总是能深深烙印在徐嘉衍心头。

他了然，啊了声：“可巧了，我就是想来约上阿兄，让他去叫上阿妹，一道往明楼去吃饭。

用过了朝食还能去逛一逛，到了中饭时候再去，吃饱喝足回了家，临走时候还能带上几样精致可口的点心打包，留着晚饭时候进一些。

我也有好多年没有回凤阳，如今回来，总惦记着明楼那一口吃的。”

明楼的饭菜做得好，整个凤阳府里属他家名气最大，就连周边的县镇，乃至于没那么远的州府，也有所耳闻，还有那等子富贵人家，套车早起，赶路而来，专门为了吃上一顿明楼的饭菜。

不过价钱也昂贵就是了。

所以傅清宁才说从前没去过。

赵家虽也有些积蓄，经年的经营积攒下来的银钱，但远不够到明楼去挥霍一顿。

她自是没有去过。

不过她其实是吃过明楼的点心的。

当年他专门给她带了去的。

徐嘉衍想着，到底存了些试探的心思，多问了她一句：“阿妹吃过明楼的点心吗？”

原本徐嘉衍也考虑过，有很多事情，他既然有机会重来一次，就一定要改变过来，不可能再让那些悲剧发生。

即便是朝堂里的事情，也没什么好瞒着不叫知道的。

更何况在傅融看来，他原本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而回的凤阳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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