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肩并肩进到府中，赵孟頫将下午回兵部以后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了一遍。

高亮道:“那接下来你如何打算？”

那下人一听，吓得赶紧应了，一溜烟往厨房跑去。

高亮一听，甚是开心:“哎呀，贤弟，你家这下人调教得真是到位，你这一声吩咐，你瞧她，一刻也不敢耽误。”

赵孟頫道:“我已写了文书上报兵部侍郎大人，大约明天就能有消息，至于下一步，得看侍郎大人那边如何回复。”

高亮见赵孟頫只是坐在那里运气，也不理他，便转向佣人道:“怎么没拿酒来？这么好的一桌酒菜，没有酒的话，岂不是糟践了？暴殄天物啊！”

赵孟頫无奈地朝佣人摆摆手:“去，给咱们高大爷拿酒去。”

佣人转身刚要走，又被赵孟頫叫住:“哎，别拿普通的酒，把家里最好的酒拿来，倘若怠慢了，这位高大爷可真打人的。”

“嘿，你又诳我。”

“我如何诳你了？”

“刚还说是来帮我的，现在又说不知道，不是诳我怎地？”

赵孟頫一听，果真是有些麻烦，但转念又一想，有问题，于是说道:“不对啊，倘若你不约我今天到茶楼，就不会遇到马可波罗这事情，那就不会有麻烦，也就不会有求于你啊。我怎么觉得是被你给编排了呢？”

高亮道:“亏得兄弟还是同道中人，难道不明白因果循环，不生不灭的道理？哪有那么多先后啊，遇上了就是遇上了，总之我是算对了。”

赵孟頫此时也没心思细想，于是说道:“好吧，那二哥打算如何帮我。”

高亮看也玩耍得差不多了，便道:“所以啊，要你请客是因为，我不仅算出你今日升迁，而且算出你升迁这第一天便有许多麻烦，定会有求于我，于是特意才约在泰山茶楼。”

“我现在不知道你该怎么办，不代表我我没法帮你啊。你这话说的，与理不通、与理不通。”

赵孟頫正被他气得说不出话，下人已把饭菜备好，端上桌来。高亮一看便乐了，使劲儿闻了闻，赞道:“果然是世家子弟，家中定是有极品的厨娘[a1]，这得每个月多少银两才能请来的？”

高亮笑道:“哎，懂事！”

高亮道:“是啊，我只知道能帮你，但不知道要帮你什么，所以才来问你遇到什么难处嘛。有毛病么？”

赵孟頫一想，好像在理，也不知道是自己突然变笨了，还是高亮在故意编排自己，于是说道:“好吧，没毛病。二哥，既然要帮我，咱们进去聊，晚饭我管。”

高亮沉吟片刻说道:“只怕侍郎大人那边不会有什么好消息给你。”

“那二哥以为我该如何举措呢？”

赵孟頫道:“得，二哥，您赶紧吃，把您那嘴占上吧。”

高亮道:“那可不行，占上嘴怎么帮你出谋划策呢？”

赵孟頫道:“嗯，好，既然堵不住您的嘴，那您说说，如果侍郎大人那边没有好消息，我该如何是好？”高亮道:“自己打听啊。”

“自己打听？打听什么？去哪儿打听？”

“先得摸摸那个马可波罗的底细，看看他到底什么来路，包括为何多年没有升迁。其次是搞清楚他和太禧院有什么关系。说不定啊……”

“说不定什么？”

“说不定还得打听打听，你们兵部侍郎是什么背景，免得你直接捅了马蜂窝。”

“此话怎讲？”

“你果然是个白茬儿书生。”此时，仆人已经斟好了酒，高亮呷了一口酒，道，“你想啊，这马克波罗敢违规私运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觉得他会是第一次么？”

“我看他那副老油条的嘴脸，绝不是初犯，定然是个惯犯！所以我才觉得这个事情必须一查到底，这点儿事情我都看不出来，我也就别当这个郎中了。”

高亮鄙夷地一笑，道:“千万别这么说，你要是这么讲，我都不敢往下说了。”

“嚯，还有您不敢说的？”

高亮叹口气道:“是啊，我怕我待会儿一不小心戳到你的软肋，您这书生气一上来，保不齐真就辞职不干了。朝中又少了一分正气，我罪过可就大了。”

赵孟頫一听倒乐了，赶紧给高亮斟酒:“哟，二哥，原来您才是胸怀天下，就冲您这话，我多咱都不辞职，您放心了吧？”

高亮道:“嗯，那我说正经的，兄弟你可长点儿心吧。你想啊，这马可波罗如此明目张胆，你觉得就没人知道他整天做些什么勾当么？就算别人不知道，兵部能没人知道么？就算侍郎大人不管小事，可私运贡品、假冒皇差这么大的事情，他能不知道？他敢不知道？就算他笨，他傻，真的不知道，他的乌纱还能安安稳稳戴到今天？”

赵孟頫一听，倒吸一口冷气:“那他为什么不管呢？”

“你觉得呢？”高亮反问。

赵孟頫一惊:“这事大到他管不了？！”

高亮道:“或者还有更坏的结果……”

“更坏？”赵孟頫表示难以置信，然后猛然醒悟道:“他是共犯！”

高亮一挑眉道:“贤弟冰雪聪明，一点就透。”

赵孟頫回过神来道:“那也不对啊，马可波罗既然有朝中大员做靠山，那他为什么一直没提拔他，而且还好像是有意压制？”

高亮道:“你这书都白读了么？”

“二哥何出此言？”

“诸葛武侯曾言:‘为将者，不可无腹心、耳目、爪牙……[a2]’你觉得这马可波罗算哪个？”

“耳目兼爪牙，爪牙更甚些。”

“所以啊，倘若把他提拔了，那谁去当爪牙？再培养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爪牙，着实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赵孟頫一听，似乎是这个理儿，便又问道:“可他们总不提拔，难道不怕这马可波罗心存不满，哪一天又找了靠山，改换门庭么？”

◇◆◇本章注释◇◆◇

[a1]【宋】洪巽《暘谷漫录》:“京都中下之户，不重生男，每生女则爱护如捧璧擎珠，甫長成则隨其姿质，教以艺业，用备士大夫採拾娛侍，名目不一。……就中廚娘最为下色，然非极富贵家不可用。”

[a2]详见【三国】诸葛亮《将苑·卷一·腹心》。

“我也不知道啊。”

高亮道:“你还没说要我帮什么，我怎么帮你？”

赵孟頫气得简直就要吐血，说道:“你都不知道怎么帮我，却如何知道能帮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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