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顾道人一个骨碌坐了起来，收了酒葫芦，把陈小山一夹，化作一阵大风飞出了鸟巢。

天上四处都是罡风，云气吹在脸上如同刀割，陈小山现在又被夹着，连气也喘不匀。经过一段气流平稳的地带时，他再也忍不住，大喊道：“师父，我受不了！”

听小顾道人又说：“个子矮其实又不是啥大毛病。当年他们两人对上二十几人都不落下风，要不是对方有人用了下流手段，他们绝不会输。”

“后来呢？”陈小山问。

小顾道人这才把速度慢了下来，扯过剑匣向前一抛，剑匣才离手便化成了一块门板。

“你师父不爱做老大。你大师伯本就有些小......师父怕他自卑，就让他做了大弟子，你二师伯也差不多。”

说到这，小顾道人摇头一笑，“你二师伯个子矮，怕被人笑。照我说，他就算做了老二，还不是一样不高？”

陈小山简直无语，师父到处得罪人，还不自知。

小顾道人皱了皱两把刷子一般的浓眉，点了点头。

“你大师伯以前是别家门派弟子，遭人冤枉被赶出了门派，他一时走投无路又想不开，正要自绝的时候碰到了师父。”

陈小山奇道：“大师伯原来是哪家门派的？”

“......不了。”陈小山把酒葫芦推开了。

小顾道人似乎觉得很没面子，骂了句脏话。他也不问陈小山过来有啥事，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把酒葫芦扔到了空中。

陈小山专心等着酒葫芦掉下来。

陈小山吃过晚饭后跑去找师父。小顾道人正在鸟巢一边喝酒一边哼歌，见到陈小山过来，便把酒葫芦递了过来：“尝尝。”

“小门小户，不值一提。你二师伯和五师叔原来都是散修，当时我和师父为了祭炼剑匣寻找宝材，正赶上他们遭人算计，我看不过眼就搭了一把手，师父把他们也收为了弟子。”

“......师父，你咋是老三？”

陈小山一捂鼻子，说道：“师父，外面的景色很漂亮，你要不要去看看？”现在是黄昏时分，他一路过来的时候觉得到处都是金灿灿的，美得很。

“师父，我找你有事。”陈小山见道人不理自己，先开口搭话。

“嗝——”道人打了个长长的酒嗝。

现在师徒二人并排盘坐在门板上，双手抱胸，各有所思。

陈小山也不知道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是哪里：上看一片空濛，下看无数山峰，云里几点归雁，天边一抹残红。

“什么后来？”

“那二十几人呢？”

“都被老子拍死了。”小顾道人一搓下巴，“本来老子就看不惯以多打少，就这样还要耍手段，我呸！”

“......师父你真厉害。”陈小山佩服。

“那是。”

小顾道人得意，不过声音马上变得有些低沉：“猴崽子最可怜，生来不知父母，被猴子养大。师父发现他的时候他十岁都不到，和一群猴子捅了个马蜂窝，正被蜂子满山的追咬。猴子跑得多快啊，猴崽子不行，被蜂子咬得满地打滚，可怜。”

道人叹了口气，又说：“猴崽子长大后性子也变了，凡事都讲不亏不欠，没小时候好玩了。”

陈小山不好评论师长，只能不说话。他想了想，把金一诺借给他的金符拿了出来，说道：“师父，我这些天琢磨着往飞剑中打入种子符箓，可惜总不成功，大师伯借了这道符箓给我。”

“哦？他真舍得把这道符给你？”小顾道人眉头一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小山感觉师父的眼神里居然有一丝戏谑，但还是强调了一遍：“不是给，是借。”

“在老子这里借就是给。”小顾道人嘿了一声，“这张符箓他最起码祭炼了一百多年。”

“啊。啊？师父你今年多少岁？”

“你问这个干啥？我记不清楚了，但是肯定比你爷爷的爷爷都大。”

“......好吧。师父你到底有啥心结？”

“你小子咋这么多问题？”

小顾道人明显不想说这个，居然主动换了个话头，“我可和你说，何姑娘你看看就好，别太当真了，她和她师父不一样。”

陈小山脸一红，但是又有些不服气：“我看何师姐和我挺投缘的。”

“你还真有这心思？”小顾道人嘴一咧。

“这有什么好笑的。师父，你说她和莫师叔不一样，你怎么那么了解莫师叔？”

“你这孩子心思这么多可不好，这哪像十六岁啊？”小顾道人居然脸红了一下，不过他修为深厚，瞬时回复。

“我十七岁了，几天前刚满的十七岁。”陈小山声音有些发闷。

道人挠了挠脑袋：“得了，我不逗你了。不过徒弟，我刚才说的可都是真的，你别太认真。你何师姐当初入门的时候，立誓要做祖师那样的人。我顾长风平生不佩服别人，但对咱们祖师那是实打实的敬佩。”

见师父说的认真，陈小山点了点头。其实自己心里也明白的很：我对何师姐还没到那个份儿上，不过是不想在同门面前丢了脸面。她有她的目标和理想，我也一样。

“师父，我想炼制一把飞剑。”

“我不是和你说了我没钱吗？”小顾道人一脸警惕。

“......我又不找你要钱，我是想问怎么弄。”

“这样啊，我带你去个地方。”道人一拍门板，师徒二人在云海里上蹿下跳，不多时就到了一处山谷。

还没接近，陈小山就听到谷中传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老钱。”小顾道人刚落到谷口就喊了一嗓子。

一个矫健的身影应声而出，来人朝着小顾道人一拱手：“顾师兄。”

陈小山见这人一副短打装扮，四十来岁，身量中等，脸色黑红，眉毛粗浓，短须焦黄，眼角皱纹不少，形容有些邋遢，但是不难看出年轻时候也是相貌堂堂。

小顾道人一推陈小山：“这是我徒弟，想要一把飞剑。飞剑不白拿你的，你有啥事要他做，吩咐一声就成。”

陈小山上前躬身见礼，离得近了才闻到一丝酒气。

钱长老呵呵一笑：“师侄不必多礼。”

“师父。”方文杰和方文忠两兄弟从谷内走了出来，同时向小顾道人行礼。

小顾道人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陈小山心说，得，又被人误会了。

此时见小顾道人的神情有些郁郁，便说道：“师父，你给我讲讲大师伯他们。”

谁知道葫芦在空中转了几圈之后居然定住了，接着葫芦嘴缓缓倾斜，酒如同飞泉般源源不断的流进了小顾道人的嘴里。

他的嘴如同无底洞，一葫芦的酒转眼涓滴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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