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掌柜点点头，道：“郑公此话自是有理，但天子任命秦王为京都府尹，那在前朝可是储君才有的待遇，这个如何说？”

郑士原笑道：“这是老黄历了。如今的京都府尹，可不是前朝京兆尹，而是个烫手山芋。要不天子也不会让沈追坐上去几年。诸位认为沈追可能继承大统？”说完，有些自得地哈哈大笑。

众人纷纷点头。

刘掌柜接着道：“这么大一口，我一个人吃怕是要拉稀的，因此想请诸位一起参与。大家一起获利，一起分担些压力。”

路掌柜闻言，又与其他几个掌柜眼神对碰了一下，方开口道：“既然郑公都如此说，我等便信了。这钱我们每家出十五万贯，随时可派人来取。”又看向程燧道：“还望程大公子在齐王面前多多替我等美言。”

刘掌柜道：“路掌柜不愧是弄船运的，说得好。不过诸位可知这意味着什么？”见众人不答，刘掌柜神神秘秘道：“我是做石炭生意的，每年便盼着冬天早点到，因此一到立秋便非常留意天气。按照我这么多年经验，恐怕今年的冬天会来得又早又冷。”

路掌柜道：“那与我等有何关系？”

刘掌柜道：“冬天一冷，石炭需求就多。但汴河水退得早，封冻得早，外地石炭很难如往年运进来那么多。石炭要的多了，运进来的又少了，岂不是石炭要暴涨？”

大家一会便喝道酒酣耳热，彼此也熟络起来。

只见石炭行会会首刘掌柜突然举杯站起来道：“诸位，我有一桩好买卖，不知诸位可愿静下来听我一言？”

众人闻声，忙放下杯子，看着刘掌柜。

程燧一路奔波，尚未休息，心中很是不愿。但想起自己爹爹的交代，只能强忍着心中的不快，忙去洗浴更衣，准备去见郑士原。

到了晚间，灯火辉煌的樊楼东楼一个房间中，程燧、李善和郑士原，以及一帮大商人正团团围坐。

郑士原看众人坐定，便对一帮商人介绍道：“这位是大皇子齐王的大舅子，昭义军节度使的大公子。”又对程燧一一介绍道：“这是丝绸行会会首杨掌柜；这是石炭行会会首刘掌柜；这是瓷器行会会首邹掌柜；这是船运行会会首路掌柜。他们后头的人，我今日就不给程大公子介绍了，后头慢慢便知。”然后对李善道：“喝酒前，李郎中把事情先说了，说完好喝酒。”

程燧终于回到京都，齐王喜出望外，忙叫李善去约郑士原。

刘掌柜见众人配合，心里畅快，问道：“诸位可曾注意到今年刚立秋，汴河的水便少了许多？”

路掌柜点头道：“不错，今年立秋后，不少大船就需要纤夫拉纤了。这可比往年早上一个半月左右。”

郑士原笑道：“诸位有所不知，齐王的对手晋王已经被收了军权，软禁在府里。剩下便是齐王和秦王有望继承大统，但齐王是嫡长子，秦王有先朝血脉，当然一定是齐王继承大统。”

程燧听到“未来天子”话语，原想插言提醒此话犯忌，但见是一帮商人，还是忍住了。

众商人听了，相互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最后船运行会会首路掌柜站起来，对郑士原拱手道：“我知道郑公是为我等好，但恕我直言，为何说齐王一定是‘未来天子’？这个得说清楚。否则我等一旦押错宝，那可是全家性命攸关的事。”其他商人也是看向郑士原，纷纷点头。

程燧本见这帮商人拿着他爹爹和齐王，在桌上当筹码，心里很是不快。但见事情办妥，也就忍着道：“这个自然。诸位以后走北地，如有需要，程某也自会与我爹爹说。”

郑士原道：“程大公子爽快。今晚这顿便是由我来做东，请诸位吃好、喝好、玩好。”转头对旁边侍女道：“还不给诸位客人敬酒。”

一直未开声的瓷器行会会首邹掌柜道：“什么压力？还怕那些贱民闹事不成？郑公会替我等摆平。无非是担心那些言官闹事罢了，我自会与与我家主人说好。”

刘掌柜忙团团作揖道：“那就有劳诸位了。”

邹掌柜道：“刘掌柜，有钱大家赚，有何有劳的？到时你说怎么办，我们跟着便是。”

刘掌柜忙举起酒杯道：“来，我敬大家一杯。祝诸位财源滚滚。”

郑士原忽然道：“慢！”

众人纷纷放下刚举起的杯子，看向郑士原道：“这可不仅仅是财源滚滚，还可以给那新老爷来一闷棍。诸位想想，要是那些贱民冻馁无数，他那新老爷还坐得稳吗？我们是不是为齐王立一大功？”说完，看向程燧。

程燧想了一下，道：“郑公此言有理。我代表齐王敬诸位一杯。”说完，站起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座上众人轰然叫好，也是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喝道深夜众人方散，除了程燧好酒量，李善需要看着场子故意少喝以外，一个个都需要侍女们搀扶着下楼。

下得楼下，程燧问道：“这些什么行会会首是什么说法？如此财大气粗。”

李善道：“大公子有所不知。京都的商人大致分成五等：一等是官商，如盐铁司；二等是行商，就是行会商人。京都有百多家行会，不加入行会，你连卖个烧饼都不成，加入行会又要交不等的会费，但行商也要给官府交钱；三等是外商，就是外地大商人，给行商相当利益，才能把货物卖到京都；四是坐商，就是本地开店的中小商人。五是散商，就是沿街叫卖的。官府通过官商和行商来攫取利益。每个行商都有会首把持，这些会首都是朝廷重臣的家人。如此，官与官、官与商、商与商便结成一张大网，郑公便是这张网中间的线，等闲人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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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座上众人纷纷举杯，相互敬酒。

李善朝众人拱拱手，道：“诸位都是认识我的。我前些日子开始跟着齐王办差。齐王领着交子务，得天子准许，准备官商合营来办。朝廷出四十万贯，分利六成。齐王出十万贯，商人出五十万贯，分利四成。估算两年能回本，但参与的众人得帮齐王出这十万贯本金。”

郑士原见李善说完，点点头道：“你们几位都是家财百万贯以上，手上也有现成赚钱的生意，不一定瞧得上眼下这点彩头。但诸位想想，投资能回本获利，还能获得与未来天子合作的机会，难得啊！何况走北地，少不得要叨扰程大公子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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