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海绘里不知所措地站在冯博远身边，却发现丈夫似乎早有预料。

“如果我没换国籍的话，就算冷脸相对，应该还有进家门的机会。”冯博远无奈地耸肩，“我爸可是很有信念的，既然做出了决断，那就绝不会让我进这门。”

如果老妈身体有恙，老爸的态度不会这么强硬。

老爸的身体应该也没问题，否则老妈不会听他的。

内海绘里咬着牙，努力地不让自己颤抖。

“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走。”冯博远笑着讨饶，拉着妻子离开了这块土地。

走了差不多五十步，内海绘里终于失声痛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冯博远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手帕，擦拭着她的眼泪，“他还能说出这么强硬的话，说明他和老妈身体都还好，这是好事啊。”

那么近，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那么要遥远。

或许，他与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比德国还要遥远了。

他想为他们做些什么，也已经是不被允许的了。

一路上风平浪静，还在德乙踢球的冯博远，暂时还没有能让球迷认出来的名气。

以后在德甲踢两个赛季之后，情况或许会有所改变。

回到熟悉的老家，冯博远被远远拦在了门外。

冯博远带着妻子，回到种花的家乡。

“他们又生了一个，你爹说，那孩子是他唯一一个儿子。”张爷爷心情复杂地交代道，“他说以后都不需要你了，别再过来了。”

这年头，这种话都要他老人家来传递，真是世风日下。

那个男人真的会说到做到，所以他的威胁必须重视。

既然这话是这位张爷爷说的，冯博远自然相信，还拦住了自己的妻子。

“他真的会那么做。”这是冯博远对自己父亲的了解。

她让丈夫回到这里，并不是要让他遭受这种折磨的。

“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德国有那么远吗？”张爷爷轻咳一声，责怪地问道。

“我还多了个弟弟，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不过以后会有机会认识的。”冯博远有些期待。

前世他可没有弟弟，一直想要有一个，但老妈那么早就离世，老爸又不肯再娶，便只能想想。

“诶？”内海绘里惊讶地抬起头，眼泪还在不断地往下掉。

“你可真是水做的啊。”冯博远发现手帕都湿透了。

“还、还能……还能见到吗？”内海绘里断断续续地问道。

冯博远回头，看向了曾经的家。

“绘里，帮我祈祷吧。”

作为曾经的无神论者，事到如今，冯博远却理解了为什么有人会信奉上帝。

有些事情，人是无能为力的，能做的只有祈祷。

“祈祷他们健康，祈祷他们长寿，只要把时间拉长，再多的恨也能慢慢化解。”

除了时间，已经没有什么能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如果他们真能健康长寿，余生再不见面，冯博远也能够忍受。

“……可我恨他们。”

冯博远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

“别恨他们，像我这样无情的人，这么久了也很想念家人，他们只会比我更想，是我做错了，他们才强忍着不见我的。”

冯博远知道，他们比他更痛苦，否则不会连见一面都不敢。

“有毅力做到这种事情，真不愧是我爸啊。”冯博远有些佩服。

就像前世一样，好像什么事都不能把他击垮。

坚强到可怕的男人啊，或许只有时间能战胜他。

内海绘里抱住了冯博远。

“亲爱的，我想要一个孩子。”

已经在德乙站稳了脚跟，未来如果成为德甲球员，年薪估计还能翻三番。

以这样的经济实力，就不用害怕养孩子了。

“好，那以后我就有两个家了。”

内海绘里抬头，看见了丈夫的脸。

那脸上挂着笑容，那弧度肯定比一个像素点要大。

“亲爱的，为什么你还可以笑呢？”

如果是她，绝对没办法如此坚强。

可惜，冯博远这并不是坚强，至少他认为不是。

“这结果比我预想中要好不少，该知足了。”

和曾经的梦相比，今天又算得了什么呢？

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内海绘里被他的笑容吸引着，久久无法回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似乎小声说了什么。

“你说了什么？”

声音还是很小。

“嗯？”

冯博远把耳朵凑近。

“我可以相信你吗？”

这话说的，就像是她以前从没有相信过他一样。

或许，事实真是如此。

有一个问题了冯博远一直很好奇，只是妻子一直不说，所以他就一直没问——

为什么他的妻子会一个人在德国生活呢？

初次见面的时候，她连德语都说不流利。

“曾经我以为，足球是最重要的，只有足球能让我背叛家人。”冯博远握住她的手，“但现在的话，我已经实现了曾经的梦想，没什么比家人更重要了，相信我吧。”

“你要说到做到，不然，就算你背叛了我，我也只能继续爱你，就算你抛弃了我，一无所有的我也没办法报复你。”

真是沉重的诅咒。

“我说到做到。”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我还没有娶你吗？”

冯博远震惊地问道。

“你求婚的时候，我拒绝了，你都忘了吗？”内海绘里笑着问道。

自己的丈夫，一直是个迷糊的人啊。

“在那之后，我们不是一直一起生活吗？我还以为我们早就是夫妻了。”

看到她重新笑出来，冯博远便安心了下来。

曾经，他便是被她的笑容迷到神魂颠倒，连足球都暂时忘却了。

“你以前的家是什么样子的？”

冯博远试探着问道。

“我只有父亲，比博远的父亲还要过分。”

为什么换了称呼？以后都不叫“亲爱的”了吗？

冯博远有些可惜，却也知道，霓虹人把称呼名字当成亲近。

直接叫名字，比叫昵称还要亲近。

虽然冯博远觉得“亲爱的”更好。

“别这么说，我父亲不算过分吧？”

“过分，我的父亲眼里完全没有我，博远的父亲只比他好一点点。”

冯博远有些难以想象。

他完全相信妻子的话，所以才无法想象。

什么样的父亲，眼里会完全没有自己的孩子？

自己的妻子，以前又遭遇过什么？

“绘里在德国生活，是因为对父亲绝望了吗？”

“有那个原因。”

“绘里想要父爱的话，以后可以叫我爸爸的。”

那就很刺激。

“你是不是早就想让我这么叫了？”内海绘里气呼呼的。

“是挺远的。”说着，冯博远远远地看向自己曾经的家。

明明是亲生儿子，却连进家门的资格都没有。

“你爹说了，如果你敢进这栋屋，他就敢死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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