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们往往依靠沙漏、滴漏或香烛来判断时间，而且大多由两个人一同打更，相互间可提醒对方，所以报时十分可靠。

“四郎啦，你先看着，我睡一会儿，下一更换你睡”。

一阵风过，张老汉喊了这么一句，不少人家的窗户纷纷亮起了灯光。

这个时候突然醒来，就很难再入睡了。

说了这么一句后，张老汉便在那块破褥子上躺了下来，看上去有些疲惫。

摇摇晃晃，张老汉感觉自己有些头晕目眩，借着微弱的灯光，隐约见似乎看到有夜行人。

不对，这不是正常的夜行人，巡更多年，张老汉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有贼啊，快抓贼啊”。

之后，四更声如期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街上传来一阵喊叫声，张老汉猛地睁开眼，他看时辰却已过四更，但天空依旧乌黑一片。

“这个贾四郎，怎么搞得，不是说好叫我吗？”。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亥时二更。

“平安无事喽”，子时三更。

到了晚上，夷陵城中最忙之人，莫过于巡夜的更夫。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戌时一更。

张好汉准备起身，但感觉十分的乏力，努力试过几次，才算稳稳站了起来。

总算拿起了灯笼和他的家伙事，他准备朝街上走去。

路边一处简易小木屋，可以遮风挡雨，是他们临时休息之地。

俗语：“一更人、二更火、三更鬼、四更贼、五更鸡”，说的大致就是这个时辰。

连连几个哈欠后，更夫张老汉便在小屋中微微躺了下来，距打下一更尚早，他可趁机稍作休息。

这个被张老汉唤做四郎的中年人姓贾，与张老汉一起搭档，平日二人配合的相当不错。

“张伯尽管睡，距四更还早，有四郎看着便是”。

听到声响后，县衙里也亮起灯光，欧阳修得知消息后，立刻叫人严守城门，只许进、不许出。

与此同时，县衙的浦头潘风已带着衙役上了街，直奔最先发出声响的几户人家而去。

打更本是为防火防盗，兼有报时的作用，但今晚张老汉却错过了四更的报时，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纠结之时，张老汉见贾四郎朝他这边跑来，手里还拿着锣和竹梆子。

“看你睡得死死的，也就没叫醒，我便一个人去了”。

贾四郎放下手中的东西，淡淡的说真是邪门了，想不到出了这档子事。

二人盘算了一会儿，决定还是照常打第五更。

“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一如往常的，二人熟悉的叫喊着，张老汉手中的锣都瑟瑟发抖。

“别敲了，大伙儿早就醒了”，才走几步，二人却见潘风带着一群衙役围上了上来。

“将这二人带回县衙大堂问话……”。

县衙大堂，左右站班衙役皆已到位，中间站着不少人，都是丢失财物的报案人。

此次不同于上次丢失陈酿，来的突然，而且丢失的财物，大多为有钱人家的贵重之物，不可小觑。

欧阳修端坐大堂，脸色凝重。

片刻之后，张老汉和贾四郎也被带了进来。

来的路上，贾四郎就偷偷的告诉张老汉：若是知县相公问起来，就说我们正常巡更报时，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想想也是，打更只是预防盗贼，又不能杜绝盗贼。只要做好自己本份便是，丢东西又不干我张老汉的事儿。

想到这里，张老汉也就想通了：打了这么多年，不能因为这次丢了饭碗。

“你二人，昨夜至今，是否发现城中有异常？”，堂上欧阳修按例询问。

张老汉与贾四郎相视一眼，而后异口同声道：“回知县相公的话，我二人正常巡更，未见异常”。

欧阳修略思片刻，向堂下挥挥手，二人便退了出去。

“知县相公，要为我们做主啊”，堂下报案的人再次求道。

……

出了县衙，二人打算回家补觉，这是他们更夫白天最当紧的事。

贾四郎说他家里来了亲戚，自己没地方住了，今日就到张老汉家凑合凑合。

反正张老汉光棍一人，自然就答应了。

睡了两个多时辰，二人觉得肚中有些饥饿，便上街胡乱的吃了几个烧饼，却还觉得有些不过瘾。

“听说谷楼的酒菜不错，咱们何不去尝尝？”。

贾四郎劝张老汉，咱们没日没夜的干，为了啥？要对自己好点，今日四郎请了。

张老汉犹豫一下，也就答应了。

谷楼中，此刻早已是人满为患，有人是奔着夷陵第一酒来的，有人则是专门冲着那几道特色菜。

当然只要手中的银子还算宽裕，最好是好酒好菜都能上。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嘛，若孙员外与张娘子没有瓜葛，他岂会丢了十几贯钱而不报衙门呢？”。

“许是那孙员外又克扣你的工钱，让你在此胡说，我们听说有人昨晚起夜时，看到了有黑衣人偷偷从孙员外家后窗户溜了出来”。

众人这么随意说笑着，有人干脆道：“照你这么说，孙员外在外边私混，他家里的那位也没闲着？”。

“哈哈哈，这可是你说的……”，又是一阵笑声。

大宋人好八卦，民间有人常说起皇帝宰相的趣闻轶事，在这酒馆茶楼中说说别人家那点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闲话虽是闲话，但也有新旧之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很难吊起所有人胃口，眼下城中谈论最多的，就是昨晚的失窃案。

“小二，来一壶宋家酿，切一斤羊肉”。

贾四郎终于排到了坐，他便开始吩咐伙计，再来两盘，那个什么辣的和番茄的菜……

张老汉搓搓手，摸摸肚子，做好了大吃一顿的准备。

见到二位打更人，有人玩笑道，这不是张老汉和贾四郎嘛，昨晚你们可曾见到那行窃之人？

张老汉微微笑道：“我等只顾着巡夜报时，未曾见过那盗贼模样”。

贾四郎打个哈欠，连连摆手，你们只管说笑，我与老汉从昨晚到现在，还没吃一口饭呢。

打更人辛苦，这倒也是，众人便不在理会他们。

与大多开店的人不同，陆铮的心思可不全在酒楼上。比如眼下城中刚发生的失窃案，他就十分感兴趣。

公孙信忙完酒坊的事，也来到谷楼，见到陆铮后，二人的目光便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张老汉与贾四郎那一桌。

“听大伙儿说，张老汉与贾四郎搭档巡夜多年，想必这二人也是十分熟悉”。

公孙信有些不解，他看眼前这二人：贾四郎要了好酒好菜招呼着，似乎有求于他。而张老汉虽然吃着喝着，但眼神有些躲闪，这完全不像两个老搭档嘛。

听这么一说，陆铮再再仔细瞧瞧，还真是这么回事。

要么说这公孙信能算命看相，察言观色的本身简直一流。

陆铮又琢磨一会儿，是否还有另外一种情况：不是贾四郎有求于张老汉，而是他有愧于张老汉呢？

公孙信一怔，而后恍然大悟，看张老汉老实巴交的，而贾四郎却时不时的献殷勤，没准真是有愧于他？

二人就这么琢磨着，如同狄仁杰与李元芳在分析案情。

“衙内，原来你在这里，找我何事？”。

陈小刀风风火火的走了过来，公孙信知道陆铮找他有事，便笑着走开了。

“你去找鸽子和蝎子来，本衙内有事安排……”。

贾四郎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再看看已然入睡的张老汉，不由的缓缓起身，来到了灯烛前。

三更之后，城中大多人早已熟睡，还在睡梦中回味。

然而三更之时却是夜色最为深重时，若无月光，这个时候的黑暗足以吞噬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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