瞌睡虫问：“天地变化与尔何干？”

天鹅女说：“生于斯，长于斯，成道于此，万纪如一日，一秒即千年。”

天鹅女犟道：“我死蓬莱在，何丧之有？”

瞌睡虫感觉自己要输了，总不能说你已经丢掉了主体性，所以无法晋升天仙？难道她本鹅不知道？蓬莱的高人不知道？无非舍不得放下权力之故。

瞌睡虫问：“若有所失，若有所悔，一秒如千年是苦是福？”

天鹅女道：“蓬莱即我，我即蓬莱。”

说不通。

瞌睡虫道：“汝道行皆失，其苦处甚于身死。如此，明日蓬莱与你何干？”

瞌睡虫问：“若心死，家尚在乎？”他是南极仙翁的徒弟，最懂考校生死。要降服天鹅女，唯此一途。

天鹅女道：“若心死，身在家在。若身死，家在心在。”

瞌睡虫问：“心之所归，莫非身之所存者乎？”

而观赏这些壁画渐渐让她忘记了痛苦，忘记了蓬莱，忘记了修行无路的迷惘，也忘记了此行的任务……

前面路中间站着一只双头鹅，摇头摆尾地欣赏着最后一幅壁画——嵊蓝坐在断龙台上，双臂皆断，浑身是血；淳化手挽飞龙，目视远方，朦朦胧胧的众多异兽从云端俯视着哥俩。

天鹅女自然知道双头鹅是人参果之一，也明白人家等在这里就是决战了。呵呵，你算老几？就算我站这儿不动任你砍，你连我的羽皮都砍不动。

天鹅女的感知并未因散功而失去了锐利；她的身体依然比最坚固的盔甲更强，刀剑不伤，水火不侵；她的思维因身体的伤痛而加倍敏锐！她从未如此刻般清醒、睿智、坚强。

天鹅女道：“心无所归，之死地而何为？”

瞌睡虫道：“既如此，蓬莱与汝何在？”

天鹅女道：“天地记时，沧海桑田。”

天鹅女愕然。良久，“这个……呃——聊等千年，蓬莱座上清茶半钟神有恃。”

瞌睡虫说：“何为万纪千年？”

天鹅女说：“苦中藏福，福下是苦，此天道也。”

瞌睡虫问：“若跳出五行，解脱人欲，行大道得天理——苦福俱丧，可有安心处？”

他沉默片刻道：“须知身是心枷锁，家是销魂窟，虚言生死为蓬莱，实则飘浮无所依。心之有所附，实则无胆敢独活。然则蓬莱之亡，汝当何之？”

天鹅女道：“蓬莱定将与天地同寿，非不知晦朔者能与言也。”

瞌睡虫绝望地问：“你的毛都掉光了，还不悟吗？”

天鹅女冷笑：“就凭你能解我之惑？你哪来的自信？”

瞌睡虫哈哈大笑：“自悟不能，又笑人不解——果然汝心已丧，是故身亏羽落。汝已无所依仗，当弃此生如蔽履，收拾心性转生重修是也。”

终是赢了。靠的就是她下意识的真实心声吐露，一剑封喉。

天鹅女低头沉思片刻，倒地身亡。

申豹把脚从高高的树干上取下来，看着跑得汗流浃背的两个黑娃，久久不言。

“他们小组六十人被人挑衅，驰入了半封闭赛道？马上就要没油了？对方有棍子？”申豹一边匆匆向屋舍走去，一边再次确认。

天鹅女说：“蓬莱是吾家，可寄此心。”

她心神忽然一恍，停下脚步，看着画中异兽与淳化嵊蓝，有些发愣。断龙台……在哪儿？

瞌睡虫扭过右边脑袋，凝视着天鹅女说：“空候万纪，断龙台下枯骨如山魂无依。请对下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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