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依然在沉思中，孩童慢慢掀开书籍，看到插图，觉得很是有趣，首页是满脸虬髯的雄壮男子，轻声读道，“旸谷野望。”说着，露出得意的笑容，“曾爷爷教过我。”边翻着，边奶声奶气的读道：“玄机子、莲惠、红罗、成璟荣、公羊错、觧文、刘节、师宜阳。”觉得房间光线太暗，抱着书籍跑到门口。

看到墙上挂着的父亲，母亲和妹妹泛黄的画像，恍惚间，仿佛看到了画中人展现的音容笑貌，老人情不自抑，浑浊的眼睛中流出了点点泪滴。

逝去的，新生的，变幻在身边的；

留恋的，忘却的，随岁月走散的；

孩童有些吃惊的放下书籍，过来给老人拭泪，“曾爷爷怎么流泪了。”

有些吃力的起身，老迈的步伐到了画像前，盯着仰望高天，笑容爽朗的男子，目露忆色，“师傅，所有故事，弟子都经历了，弟子走了好长好长的路，走的累了，疲倦了！”望着远天，喟然叹曰：“赢，都变做了土；输，都变做了土。”

白云苍狗，沧海桑田，苍茫转为云烟，人世浮沉，容颜变换……

曾经的，将来的，消散在天际的；

“就是那个皇都的玄祖母吗？”男孩起身，指着西南，自豪的言道：“听阿大说过，玄祖母家还是了不起的大世家那，说曾爷爷是个真正的大英雄，拯救了我们中天。”说着，目露神往，“曾爷爷，我想做你这样的大英雄。”

“英雄……”老人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从久远到不能记忆的远古，那英雄辈出的青铜时代，到人类奋起的钢铁年代。冲天而起的翱翔身姿，回荡天地的如雷战鼓，翱翔天际的朱凰飞龙，阳光下闪耀的如林刀枪，奋力搏杀的矫健身躯，无数的画面在闪烁，策士的飞驰，阴谋的酝酿，闪烁的身影，动人的容颜，满地的尸骸……

耳畔响起缥缈声，“那金銮殿上易了姓，荡睢水中悲声老，火神台上栖雀鸟，太华亭中映衰草……这连天蓬蒿荒地里，铁甲将军功勋高；这青砖碧瓦废墟中，玉人轻舞长袖飘！这帝王的起起伏伏看明了，将千年的兴亡看个饱。残梦最是真，旧人难忘掉，到头来，人世苍茫都做了古，不过是化为尘埃，随风散了！”

山脚下的石屋中，须发苍白的老人从粗糙的书架上抽出本书，掀开扉页，凑近了看，“天微以成，地塞以形，天地茫茫，错互以成，其间覆雨翻云，合成离生。在这合离之间，分生了种种精彩，九野茫茫，演绎着多少离合悲欢。”

轻轻合上了书卷，斟酌半天，郑重落笔，写下“中天稗史”四字。

似乎所有的精力和回忆，双目中的神采，随着四个字的落笔而消散。

泰宗山中，秋日高远，天高风淡，翠峰如簇，汶水似练。

盯着墙上中间男子画像，老人呢喃，“阿大，你总告诉孩儿要慎终怀远，光宗耀祖，孩儿牢记着教诲。”说着，翻开书页，笑道：“看，都给父亲立传了。”

“娘。”老人对着妇人画像，指着孩童，“看看，这个小家伙多像你。”

好奇的凑过去，见到笔迹未干的封皮，奶声念道：“中天……什么史？”

并没有理睬招呼，老人依然怔怔凝视满墙的书籍，陷入沉思中。

过了会儿，孩童蹦蹦跶跶的跳了进来，带着撒娇的声音，“曾爷爷！”

“曾爷爷老了，人老多情了。”老人露出慈祥的笑容。

孩童很是不解的盯着老人，认真问道：“曾爷爷，人为什么会老？”

迷失的，清晰地，时光所抛弃的；

流浪的，归来的，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人间的故事。

天地肃静，山川壮丽，这无尽的天地包纳着尘世间的悲欢离合，演绎着人间的爱恨情仇……

这是我们这个故事开始的地方，也是我们这个故事结束的地方。

“天若有情天亦老，若是有情，自然就会老了。”柔和的将孩童揽了过来，放在腿上，捏着孩童脸蛋，笑道：“你啊，真像曾爷爷的母亲，你的玄祖母。”

盯着满是书籍的书架，“吱呀”声传来，将老人从失神中唤醒过来。

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开门，轻声而谨慎的招呼，“爷爷，该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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