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沉默，在座的不知道如何应对将要发生的灾难了。

率真的姜宪道打破了死寂，神色坚毅，果断言道：“诸位大人，摆在我们面前的，也只有两条路，要不坐以待毙，要不就联合成遂为大行皇帝复仇！”

众人在不知所措时，戚计成从外面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戚计成见面就有些惊恐的言道：“府君，城门都被封了！”

这句话说出了众人心声，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望向姜云天。

众人眼前一亮，姜宪道兴奋的言道：“掌管龙武卫的公道安和执掌北军的公子胜，可都是先帝的心腹啊！公子胜是成遂好友，只要他们响应，大事可成。”

姜云天叹息，“人心叵测，关键时刻，选择什么阵营，谁也说不好！谁人能确定这两人没被姚家和太子收买？说白了，这次事起仓促，几乎毫无准备！你们可知道，东林门政变为何能成功？其实，原因很简单，有心算无心！为了那次政变，提前数年布局，最后时刻才劝服公真武冒险相助，事变前夜，也都是命悬一线，若是公真武去戾太子成徽或大成帝面前告发，我们都是死无葬身之地；就算是公真武不去告发，成徽不是掉以轻心，误入东林门，我们也是毫无办法；有了如此天助，也差点功败垂成，要不是水真突然出现，其实，也是败亡之局。”

姜云天平静的言道：“造反这种事，十反九败！宝座如此显赫，谁不想登上，若能轻易成功，岂不是都去造反了！十九年前，我年少气盛，过后想想，真是侥天之幸，现在就是想也不可能了。”

姜云天言道：“云海，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很多事并没有做，先帝没有昭示天下，说成遂就是皇位继承人，这是最大的疏漏，正统之事并不存在。”

吴茂荣问道：“这个众人皆知，当日在应国猎苑的人都清楚啊！”

姜云天强压着激动，“就算是有先帝密诏，也无人相信！太子还是居于正统！先帝在世，并无废黜太子的诏书布告天下，若是先帝驾崩，自然是他继承，这是礼法，骤然之间，无法说服天下人，若是起事，自然于礼于法不合。”

中丞府中，没有了白日的喧嚣，更多了肃穆和萧索之气。

前厅中，中丞姜云天、夫人綦毋水真、中政蔺钦良、中曹吴茂荣、大司空姜云海、大司农姜宪道等人紧急聚集起来，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商议对策。

蔺钦良有些六神无主，埋怨道：“姚家得手了，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圣上不该在猎苑过早的表露意图，看今日结果就知道当初多么失策。”

当皇帝驾崩的消息传来后，姜云天就知道事不可为。

想到造反，姜云天就胆颤心惊，“事情不要看表象，能坐稳中宰，公协也是深谋远虑之人！和我交情匪浅不错，公庶安和公师都的确是成遂好友。可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公师都是公协故意安排到成遂身边的！公协向来谨慎，虽不是算无遗策，也没大纰漏。帝位争夺中，若太子能胜，公协继续坐稳中宰，将公师都顺势推入太子门下；若成遂获胜，公师都自然是从元功臣，能保家族昌盛。现在的局势看来，先帝驾崩，胜负难料，公协既有退路，自然不会孤注一掷。”

众人静听，姜云天继续言道：“至于公道安和公庶安，二人其实也是公真武刻意做的安排，两个儿子分侍两位皇子，不管谁获胜，都能确保家族不衰。退一步来说，公庶安是宸卫统领，就算真心为成遂而战，怕也是有心无力。区区百人宸卫，虽然各个强悍，说保护皇帝，支撑大局待变还可以，真是野战攻防，根本不是数万龙武卫和北军的对手，若真是匡扶大统，关键还是龙武卫和北军。”

姜云海愤愤言道：“好缜密的心计，好毒辣的手段！”

蔺钦良气愤的高声道：“姚家就是整个政变的策划者。”

綦毋水真面色平静，“成宣狩猎后到了姜家，姚家必然知道来此的目的！姚家能走的只有一条路，能做的只有一件事了！今日来看，姚家的冒险是成功了，大娇利用执掌后宫的机会，将皇帝毒杀了，成功的栽赃到我们姜家。”

姜云海面色决绝的言道：“大兄，十九年前，你能带领众人颠覆乾坤，再造河山，掀翻成敖，拥立成遂，那时你们的力量是多么微薄，可依然成功了！”

姜宪道有过深思，说出了心中的谋划，“先帝指定继承大统的成遂，姜家、蔺家和吴家三家联手，北军公子胜，也是先帝心腹，会忠心拥戴成遂的；皇室之中，公协和你素来交厚，公庶安和公师都是成遂好友，也会拥立成遂，加上大兄擢拔的单父大营的羊舌师，他定然会支持我们，拥有这些力量，何惧他们！”

正在饮茶的蔺钦良闻言，茶杯失手掉在了地上，“啪”的声音，如同撕心。

听到茶杯破碎的声音，正要发问的众人顿时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吴茂荣有些惊慌的问道：“究竟是谁这么大胆？”

戚计成颓然回道：“大都统公道安和罗廷圭等人突然发难，将中帅公子胜扣押，拘谨了成遂殿下，封闭所有城门，我们的消息无法送达北军公孙飏和单父大营的羊舌师那里，我们，我们……只能……坐以待毙了！”

姜云天有些发软，似乎身体中的精气神被一抽而空，他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大家都回去，疏散族人，静待天命吧！”

过了半晌，众人才恢复过来，纷纷辞别而去。

想到女儿宜思已是太子的女人，且有身孕，只要不兴风作浪，事情应该还有转机，毕竟太子还是要念及自己的女人，大不了以后姜家被罢官为民。

在静等期间，姜云天和夫人无所适从，担心事情会不可遏止的向坏处发展，趁着灾难还没有降临，有些事需要安排好了，特别是儿子姜宜璋和小女儿姜宜昂，如果真被族诛，姜宜思可能幸免，但这两个孩子就难说了。

姜云天和夫人将宜璋和宜昂喊了过来，水真言道：“计成，带上宜璋和宜思，躲避起来，等尘埃落定后，去野穹山面见太一教的燕长老！”水真对管家戚计成交代道，“燕长老是綦毋家数百年的相识了，危难时刻，一定会帮忙的。若是将来有事，希望燕长老和计成能设法保全宜璋和宜昂。”

身形高大，长着花白的须头的戚计成管家沉默不语，郑重的点点头。

上前牵着这对小儿女，就要离开。他本是北地綦毋家族的族人，姜云天年轻时，游历北地，认识的这位老友，水真嫁入皇领，綦毋计成也跟随而来。

来到中土后，綦毋计成将綦毋姓改成了同音的戚姓。姜云天一直把他看作是推心置腹的朋友，而不是呼来喝去的仆人。宜昂和宜璋见到要做别父母，心中难受，眼泪都流了下来，上前跪别父母，小儿女的眼泪，更让父母痛心不已。

“戚先生！”姜云天夫妻对着戚计成拜倒，戚计成见此，哪受的了这等大礼，赶紧将二人扶了起来。二人起身，姜云天言道：“戚先生，我们有事相托。”

“府君，主母。”戚计成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也没多言。

水真面色凄然，神色黯淡，“计成，我看着你们祖孙四代长大，回想见你高祖时，还是昨天之事，他那时还是个婴儿，我也刚成大丹，见他可爱，就抱进我们綦毋家。时间真快，百年已过，你们祖孙四代人尽心侍奉我们綦毋家，你还忠心耿耿的随我来到了这里。”说完，再次拜倒，戚计成手忙脚乱的扶起水真。

戚计成郑重言道，“主母放心吧！我知道该如何去做。”

“计成，我们姜家遭此大难，连累了你。”水真慢慢露出坚毅之色，“虽然凶多吉少，我决定不回北地了。我要待在这里，和云天同生共死。”

姜云天听到这里，万分感动，拉紧水真双手，眼睛看着水真，四目相对，二人都微笑起来，笑容中充满了幸福和欢乐。云天笑道，“人活百年，终有一死，水真，我们虽不能同生，但能共死，这就是我姜云天最大的福分。”

姜云天取过星痕剑来，交给了戚计成，“戚先生，这是天子之剑，我们姜家留着，是取祸之道，劳烦交给燕长老，他是世外之人，自有计较！”

水真忧虑的言道：“可是，这是圣上所赐，如此赠人，怕是……”

姜云天叹了口气，“圣上已经走了，若是润舆登基，这剑留下就是祸柄，若是震麟继位，那么，这把剑留在我们家也不是什么好事，还是送出去吧！”

水真点头应允，进入内室，搬出来小小的檀木箱子。

打开厚重的铜面箱子，里面存放着女儿出嫁的嫁衣，水真从箱底取出非常普通镈币，上刻四个字“渡海浮囊”，将镈币交给计成，“先祖和燕长老是至交，二百年前，我修道有成时，燕长老给我这枚镈币作贺礼，他必能认出来历！”

姜云天接过来，看了看这枚镈币，样式太过于普通，不知道能不能有用。不过转头想到，当前之下，除了燕啸，任谁也不能保全自己的子女了。

水真对戚计成说道：“拿着镈币，带着宜璋和宜昂，去太一教的天阵院，设法找到燕长老，将这个镈币交给他，让他设法保全我们姜家的儿女。”

“是，主母。”戚计成没有多说，转身离开房间。

水真说了声，“计成。”似乎还有什么话说，可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正要迈步出门的戚计成愣了一下，可没有回头，大踏步的出门而去。

姜云海也恨恨言道：“按照姚家的说法，我们本就是谋逆大罪了，到了现在，反和不反都是诛九族的大罪了，与其洗颈就戮，还不如奋死一搏。”

吴茂荣责怪道：“圣上做这件事，应该极端保密，慢慢替换和更立的。”

姜云天沉重叹息，“哎！圣上虽然秉直，可失之暴躁，性情过急，甚至是目中无人，唯我独尊，结果弄到这步田地。连我都从狩猎归来的族人口中得知圣上打算废除太子，更立震麟，姚家岂能不知？怕是比我们知道的还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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