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人，这几天就能见分晓了。”瘸子眼神依旧盯着下面的丛林。

屈辅国稍显惊讶，“以为今日会结束，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

“当年你大姐和圣上的那些往事，整个中土，谁人不知？何况圣上和太后也默认此事了，你以为你安置族人去南北避难，圣上和太后不知？我是奴才，哪敢隐瞒，我来出面讨人，他们自然以为是圣上的意思，岂敢多言！岂不是乖乖的交人。圣上听闻姜家，只是叹息，并无多言。说起来，还是对你大姐有感情的，别忘了，她当年可怀了龙种。圣上每追念于此，总是闷闷不乐，郁郁寡欢。”

瘸子仰天叹息道：“还有很多族人死于都官狱中了！家父在时，秉公理政，没有给予他们什么好处；到了最后，他们却被无辜牵连，我心不安啊！”

“大家都很谨慎吧！”瘸子接着说道：“过两天，我该去趟北地了。”

屈辅国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尴尬的笑了笑，“其实，我也是为了报答当年你大姐对我的关照和帮助，说起来，我也是受过她的大恩，才有今日。”

提起大姐，瘸子脸色有些痛苦，不过很快镇定下来，“过去的就过去了，我明日就启程了，估计等明年相见了。这段时间就多多拜托恩公了，若是发现我的族人，就劳烦大人将他们救出来，交予我便可，至于赎金，我来出便是。”

“这六七年来，你为家族也拿出了三千金了吧！救出三百多了族人了。”屈辅国笑道：“其实差不多了，流落在外的族人没有多少了，你的父亲多有遗泽，各地官吏也照顾你的族人，本来花钱赎回来的，他们也都暗地里送来了，要不然三千金哪够啊！帝国千万人口，这几百人不过是沙丘中的几个砂砾！”

在权势熏天的中侍面前，瘸子并没有诚惶诚恐的答应，只是平淡言道：“我到北地后，会在那边待十天，随后组织商帮从北地南下百蛮地，此去就是一年，不知道恩公此次又需要什么奇货，若是太难置办的，恐怕时间更长。”

屈辅国掏出名录和几张盖着玉玺的通行令，递给了瘸子，“这是圣上需要的物品和颁发的通行令。有了通行令，你们就担负外交之责，所带的货物不是商品了，而是用作朝廷互市和赏赐之用，这就不用缴纳通关税了。”说到这里，嘿嘿一笑，“公子这些年，终日奔波，为大内攒下了巨资，让圣上不用看成业殿那些中辅的脸色行事了！你不知道，从别人掌管的国库中弄点花费有多难，每年都有定额的，让圣上也颇为苦恼，现在好多了，圣上算是有些体己钱了。”

瘸子有些戏谑的笑道：“怕是你的卫府留下的更多吧！”

高墙隔绝的后院，即使驺夫跟随中侍十年了，也未踏足过这块禁地。

多年的流浪，人世间的坎坷，残酷的权力斗争，使驺夫明白，不该知道的，就不要去问，有时候，好奇会带来杀身之祸。驺夫从不去问，但他知道，在高墙后定然藏着巨大的秘密，因为中侍总是独自进出高墙，从不让别人插手。

在元馆的高墙后，的确隐藏着极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只有皇帝和中侍知道，其他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也都在高墙后，躲在阴暗角落中，永不见天日。

第072章 恶魔岛

屈辅国笑道：“这是圣上恩准的，公子为圣上办事，圣上会记得的。”

瘸子听到这句话，脸色突然变得冰冷，“那是你的圣上，不是我的，他对我来说是仇寇，我不是为他办事，是为你办事，报答你对我族人的关照。”

“还有几人？”中侍随口问道。

只有更冷血，更凶残、更聪明，才能存活，在擢选场坚持三个月，获得足够的铁牌数，不但免于一死，还会被吸纳到卫府，成为手握权柄的情报头目。

见到屈辅国爬上了高台，瘸子感到有些意外，赶紧站起来和屈辅国打过招呼，坐下继续观察，瘸子来这四年多了，当初来的时候，就是为了看守这里。

“去吧！”屈辅国应了下来，笑道：“十年了，公子还不死心啊！这样也好，人生总要有些希翼去等待，有些美好去牵挂，比我这无牵无挂的好。”

瘸子眼睛流露出淡淡悲伤，“她是我唯一活着的亲人了。”

屈辅国有些痛惜的看着瘸子，叹息一声，“公子背负的东西太多了，你现在哪里还像是不到三十的年轻人，早生华发了！该放下的，就要放下了。”

“这些族人当年受家父牵连，才沦落至此的，我人轻言微，势单力薄，也不能为他们多做什么，只能尽些绵薄之力罢了！”瘸子言及此处，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漠然的看着远山，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屈辅国告别道：“玉章，多多保重！希望你不要被仇恨所左右了。”

瘸子纠正道：“家父临走前说过，仇恨是不可取的，会让我们扭曲，担仇恨会让人念念不忘的，家父一再叮嘱我，让我好好活着，没让我去复仇。”

屈辅国愣了一下，没想到会是如此，“过去的，终会过去的！不管是悲伤，还是欢乐，是血腥，还是愉悦，终会过去的，岁月面前，我们终究是尘土啊！”

打开名单，瘸子细看起来，指着上面的几件物品，面露不屑，不以为然的念道：“扶真朴青、朝日白澒、云中云华、太一余粮、祁灵金液、元越辰砂、濮越金石、南海明珠、百蛮地的千年五芝，呵！还有白虎健骨、白犀角粉，猛犸牙髓，鹿矡角茸，这采购够多的啊，成泽竟然也有了长生不老之心！”

屈辅国笑答：“那个帝王不想长生不老，人心何厌，你忘记说书人口中的《十不足》了嘛，终日奔忙只为饥，才得有食又思衣；置下绫罗身上穿，抬头又嫌房屋低；盖下高楼并大厦，床前却少美貌妻；等攀攀到宰相位，每日思虑要称皇。”

瘸子嗤笑道：“一日南面坐天下，又想神仙来下棋，神仙与他把棋下，又问哪是上天梯！真不知道成泽是做何想？他怎么不要凤髓龙肝，金波玉液啊！”

屈辅国笑道：“你若有本事，把元越的几尾朱凰和阳铎峡谷的飞龙宰了也可以！给抽髓取肝了，在帝王的不死之心面前，这都不是什么问题。”

“要不要把河间的螣蛇宰了，取来蛇胆！”瘸子不以为然的笑答：“愚昧之极，虞朝大任尹喜好四处探奇，西去昆仑，南下百蛮，东游方丈，北临玄黎，寻找仙人和不老神药，毕生不得；华朝末任华癸，为了不死，重用巫师，游戏权力，致使国败政息；易朝阳甲，何其英明强大，为求长生，用活人祭天，徒增杀孽而已；成太丁拯救了人族后，前去太威山封禅，靡费巨大，滋扰天下，祈求上苍让他永生；成庄昏庸，被方士所惑，喜欢炼丹，其实不过是春药罢了！”

“让你弄，就去弄吧！反正不折腾也是死，折腾也是死！人，说起来，不是都还抱着点念想活着吗？要是不折腾就死了，感觉会留下遗憾的。”屈辅国似乎是漫不经心的言道：“此次擢选中，有你的族人，你才守在这里的吧！”

瘸子目送屈辅国离开，依然在密切注视着场中的一举一动。

恶魔岛上的擢选，是最血腥恐怖的生死之战。

每年要从各狱中选出百人，进入恶魔岛，至多五人从岛中活着走出来。

人生最痛苦的不在于必然走向死亡，而是你一直很努力的想活着，却还是被迫走向死亡。擢选就如同巫蛊之法，将所有的毒虫放在容器中，任其互噬，只有最后剩下的，才是最为阴毒最为隐忍的，这些毒虫之王才有最大的杀伤力。

擢选场中，泛黄的树叶在秋风中飒飒落下，冰冷清澈的河水缓缓流淌。

挂在树上的铜铃，轻微响起奇怪的节奏，黑衣青年闻声，心中一惊，知道有人靠近了，在场中中，铃声屡屡示警，若无铜铃示警，也许早就死了。

悄无声息的滑入冰冷的水中，借助水草掩藏，嘴里叼着水草精心掩藏起来的苇杆，手握匕首，纹丝不动。静卧在水中，看到岸上有三人急急赶来。

最高个的大汉双眼爆出，眼珠猩红，神色暴躁，肌肉遒劲有力；另外满脸虬髯，脸上数条刀疤，看起来面目可怖，如同凶煞；绿衣女人袒胸露乳，细眉柳眼，言不尽的风骚可人，这女人是这二人的姘头，对他们颐指气使，呼来喝去。

这三人俱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湖豪客，早年就有恶名，常在邕梁作案，手头欠下累累血债，官府追捕的紧，就躲入羌戎，人称“高山三凶”。

三人潜入中都作案时，本来一切顺利，却在出城时，因为夹带，被大司寇府督捕佟正伦的儿子，“神捕”佟维仪，识破身份后抓获，关在天牢中。

眼看秋决在即，三人无望，便参加这次擢选，希望获得一线生机。

在擢选场中，两三人结成小队，相互信任，齐心协力，以求生机。队伍人数太多，猎取的铁牌分配不公，会导致裂隙产生，相互猜疑敌视，反而不利。

到目前为止，手握铁牌的共有十一人，三凶表现最为出色，有三十五块；黑衣青年有十三块；另外的三人队伍有三十二块；最后的两人队伍有二十块。

现在这三支队伍都瞄准黑衣青年，他是最关键的人物，无论那支队伍取得他的十三块铁牌，就能取得最大优势，可立于不败之地，只管躲藏起来，逼迫另两个队伍相互残杀，待双方力量消弱后，自己队伍可稳稳取得最后胜利。

三凶很庆幸首先发现青年的踪迹，到了藏身处，三人仔细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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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总是美好的！”屈辅国提醒道：“公子也该去趟百蛮地。”

高墙后隐藏着占地百亩的擢选场，名为恶魔岛！岛上种植着有毒的植物，放养凶猛的野兽，但这些却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厮杀！

每年都有百名精挑细选的犯人进入擢选场，参加擢选的犯人都是恶贯满盈，心狠手辣之徒，犯有十恶不赦之罪，不在论赎之限，将之投入擢选场中，任其互弑。百人之中，最多只有五人能活着走出，若别人把握住机会，就意味着你失去了生存机会，只有血腥杀戮才能保证你成为最后胜利者，才能存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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