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昱将大饼掰下点来，无心的往嘴里塞着，面带忧虑，“看来这白泽卫和西虢的陈仓大营都出动了，应该封锁了山口，少壮，你看到飞熊旗了吗？”

伍少壮哈哈大笑，“飞不飞的没看出来，不过，确是头笨熊。”

围坐的众人陷入沉默，思虑这如何破解这困局，冯立清愁眉苦脸，“大势变了，现在邕国越来越强势了，邽戎都屈服了，要寻找别的出路了，向北走是五原郡，沃野大营和戎威大营怕是严阵以待了，向南走，去投靠羌氐？”

杜起试探着说起，“大哥，现在流民入梁，我们也去梁国？”

冯立清将面饼放在火上慢烤，“大哥，破马陵那次，看来惹得麻烦不小啊，这半年来，辛暤琦不追别人，像条疯狗，就死命的追着我们咬，当初咱们有多少人马啊，骑兵就两千，步兵真是人山人海啊！不过半年的光景……”

伍少壮神色兴奋，“是啊，大哥，到时候你也做个王爷。”

尤少白不言，指了指不远处的围坐烤火的一群人，只是苦笑。

杜起极力压低声音，：“他们就是邽戎，名义上说给我们带路，实际上是监视我们的，每天都有好几拨信鸽飞起来，刚嘉良也不傻，日夜盯着我们那。”

刘昱点点头，“是啊！有了活路，流民纷纷散去，这就好比是邕国这个大池子的水慢慢的越来越浅了，我们这些鱼儿自然也就没了腾挪空间了。”

向弁提议，“辛暤琦领着白泽卫和陈仓大营封锁了各山口，想必邽戎不敢收留我们，若敢收留，西虢郡兵和陈仓大营会借剿匪的名义，趁机冲进来。”

尤少白面色阴郁的插嘴，“有个消息没告诉大伙，邽戎派使者告诉我们，不再收留我们，也不许停留，限我们这个月离开，要不然只能兵戎相见了。”

上游的散渡河畔，上千的骑兵沿着河谷散开，准备埋锅做饭。

突然间，沿着河谷的狂风吹过，刚才还是暖洋洋的谷地突然变得阴冷。

这片海拔较高的山地中，天气反复无常，明明艳阳高照，突然就乌云密布，天空就飘荡着点点雪花，风雪越来越大，吹息了篝火，打湿了衣服，士兵脸色苍白，瑟瑟寒风中发抖，只能忍受着饥饿，寻找凹地去躲避风雪。

鹿盘山的天水，水从天来，被称为天水。

伍少壮怒骂，“日他奶奶的，邽戎这帮王八蛋，我们能来这里，不还是他们让我们来的，有用的时候，拿我们当枪头子使，没用了，就和我们动刀子。”

刘昱的眼睛变得贼亮，“首领，既然邽戎对我们如此不义，我们也不用心软，何不偷袭邽戎，我们上千骑兵，沿着散渡河，昼伏夜出，不过两三日就可以抵达绵诸城下，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若是能成功，我们也来个裂土为王。”

众人也都纷纷埋怨这天气，片刻之后，伍少壮带着满身的寒气冲了过来，使劲跺了跺脚，扑撒身上的雪花，走了下来，从怀里掏出来大饼，掰开分给众人，将剩下的不大的饼塞进嘴里，含糊着说道：“这饼我藏了七八天了，这段时间，一直想下山给大伙弄点来，可转了个来回，也没找到下山的路。”

杜起笑道：“他就是头公儿马，什么时候也不知道累。”然后高喊，“少壮，不用怕，这天没人敢跑，就是你不砍死他，老天爷也会收了他，上来烤烤火。”

尤少白抬头看看，有些愤恨言道：“这贼老天，真是不让我们活了。”

“是啊，那是何等风光，上万的队伍那。”伍少壮搔发，很是不解，“怎么就垮了那！也没打什么恶仗，跑来跑去，就见人马越来越少。”

杜起苦笑道：“那时，还以为我们会像刚浪林那样，横扫六郡，说起来，我们更有优势，地处西虢，挨着阳华城，四面出击，伸缩自如，进退由我。”

这句话燃起了众人希望，尤少白环顾众人，征询大家的意见。

伍少壮摇摇头，“不行，梁国和邕国是狼狈为奸，他们能容得下我们，肯定会围剿，再说，到了梁国，地广人稀的，这么多人，靠什么吃饭？”

向弁说：“我听说了，凡是盗匪入梁，可以免罪，不再追捕，但要去官府投效，去米仓山防御賨部，或去羌山原同羌氐作战，五年后，就是自由身了。”

看到尤少白眼神变亮，杜起明白，“大哥，和谁打不是打，和邕国打，和賨部打，和羌氐打，我们兄弟怕过谁，到了那边，兄弟齐心，还能闯出片天地来。”

冯立清赶紧的点头附和，“是啊，大哥，原来杀人就是抢口吃的，到了梁国，杀人可是建功立业了，都是杀人，一个是匪寇，一个是官军，不大一样。”

向弁看尤少白沉默不言，知他心中默许，也劝道：“首领放心，到了梁国，凭借手中的上千饱战的精锐骑兵，首领豪杰之名，沉深机警，众位兄弟同生共死的交情，到了羌山原，虽说不是横行吧，但来如自如还是能做到的！”

尤少白沉思片刻，“这是条路，愿意去梁国的左手，不愿去的右手。”

看到所有人都举起了左手，尤少白会心一笑，“那就开始吧！”

“冯立清，让向弁陪你下山，联络辛暤琦，告诉他们，我们前去梁国，”

杜起赶紧劝说，“大哥，就是谈妥了，也不能下山啊！到了山下，被对方堵住，到时，就生死难料了，大哥的人头可值万金啊，谁知道这帮匪兵会干啥。”

尤少白点头，“刘昱，让少壮陪你和邽戎联络，告知他们，我们要从邽戎借道，派兵监视也好，让我们独自离去也好，我们翻过摩天岭，直接去梁国。”

看着杜起，“杜起，你去联络梁国，就说我们投诚到这边。”

杜起很是无奈，“去了咱找谁？梁国咱一抹黑啊！拜神都不知拜那尊。”

向弁笑道：“首领，要不我陪杜兄前去梁国吧，我和梁国皋相的儿子皋仁本有过数面之缘，这个相府我应该能进去的，能联系上皋相，得到保证最好。”

尤少白突然警惕起来，杜起他们也死死盯着向弁，问道：“你们怎么认识的？你不过是邕国翼尉，皋相可是梁国大冢宰，你们怎么可能认识？”

向弁知道大家误会，赶紧解释，“大伙知道我来自禺支马家吧！家兄在禺支东榷场是个芝麻大的官差，查验通关文牒的。”看到众人不解，解释道：“这个文牒是买来的，相当于纳税了，文牒上写贩卖马匹数量，就只能按照数量交易。”

看到众人依然疑惑不解，向弁笑道：“这文牒里面道道，多着那，这个文牒留的空白比较大，譬如，文牒上写的是捌拾匹马，有时书办嫌麻烦，就懒得封头了，这时，偷偷改成壹佰捌拾匹马，其实细心点都能发现不对，可是家兄验看时，故意不点破此事，买家也能把马匹牵走。这下，大伙懂了吧！”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你大兄这差事，芝麻大的官，斗大的权啊。”

向弁摆摆手，“邕国其实对马匹交易控制很严，几乎不买卖的，都是岁贡，规模很大，上万匹马的交易，大兄根本没机会插手。梁国虽是国家，小打小闹的，爱占邕国小便宜，其实邕国也知道，只是懒得管，上上下下的不计较而已。”

“梁国也不傻，每年会派个不是官的，却挺重要的人员来拜访这些给予帮助的人员，就这样，大兄就和皋相的儿子皋仁本认识了，大兄有意让我认识这位公子，每次都让我专程回家陪酒，以期结交这位梁国将来的大人物。”

尤少白点头，“看来令兄深谋远虑啊，这就用上了。即是这样，向弁，你陪着冯立清前去梁国，带上些珠宝，到了官府门，没这玩意难办事。”

“我亲自下山一趟，去拜会辛将军，这足矣表明诚意了吧！”

见到众人还要阻拦，尤少白笑道：“放心吧，辛将军是个聪明人，有你们在，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我活着，油贼还能控制，若是我死了，岂不是更乱。”

“我和伍少壮去见辛将军，冯立清和向弁去梁国拜会梁相，杜起和刘昱去知会刚首领。”说着话的功夫，太阳就从云层钻了出来，照的天地通明。

杜起看着太阳照耀，“好兆头啊，大兄，天地光明，万物生长了。”

尤少白将烤的酥脆的面饼掰下半拉，递给伍少壮，“我们是鱼，流民是水，原来有百万流民，不管到了那里，都有流民做内应，都有流民参与，队伍自然是越来越壮大。这半年来，我们日渐衰弱，还不是因为流民入梁嘛！”

伍少壮点起手下上百人马，对尤少白言道：“大哥，我带人去谷地两头堵着点，风雪这么大，也看不清，怕是有人会借机逃窜。”说着这里，伍少壮的语气变得愤怒，冲着山下队伍大喊：“大伙注意点，要是抓到逃兵，直接斩了就是。”

围坐烤火的尤少白、杜起、冯立清、刘昱、向弁都疲惫不堪，见到伍少壮还是这么生龙活虎，向弁笑道：“少壮还是年轻啊，龙精虎猛，羡煞旁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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