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原本还怕杨一笑没法镇住这些人，本想着替他出面背书。

只是没想到杨一笑在民间乡里就如同传说人物一般，听说是神龙地仙在主持大局，这些人都快给他跪下了，哪里有敢违抗命令的。

“我不要听过程，直接给结果，往后汇报也一样，我不管你用在何处，怎么用，为什么用，我只要结果。”

童贯心头一凛：“是，如今库房余粮四千二百多斤……”

有了这些郎中和药工，再加上陈硕真手下的那些信徒“女护士”，杨一笑的诊疗工作也进行得很顺利。

童贯自是领命。

“粮还剩多少？”

童贯沉思了片刻：“这段时日仍旧坚持着每日开棚施粥，用度也大，消耗太快，适才又每户发了二斤，耗去了近三千五百多斤……”

正寻思着，童贯已经陆续押着那些疑似病人回来了。

押解的军士们都离得远远的，他们用薄荷或者艾草之类的汁液浸泡了布条，而后用这些布条掩住了口鼻。

赵宁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能不能杀灭病菌，但聊胜于无，好歹有个防护。

首先就是源头没办法追查。

照着赵宁有限的了解，鼠疫是携带了病菌的老鼠，身上的跳蚤叮咬了人类，或者附在其他动物的皮毛上，而人类吃了没有煮熟的带菌动物，才会造成流行。

有鉴于此，鼠疫通常发生在五六月份，因为老鼠在冬天不会很活跃。

虽然有李纲出面，终于顺利住进了藏兵洞，但疫病的形势也是迫在眉睫。

“殿下，差不多都带回来了。”

赵宁点了点头：“继续督促和巡检，要防范漏网之鱼，让县衙和巡检铺的都卖一把子力气，务必要追查清楚。”

赵宁在思考对策之时，杨一笑已经将整个西城区的郎中和药铺掌柜全都召集在了一起。

昨日里的战斗，双方有接触，鼠疫的潜伏期也不会很长，所以源头有可能是贼军，但也有可能是守军。

如果源头在守军这边，那么扬州城内其他地方也有爆发的可能性。

只是他们没有特效药，只能对症施治，很多染病的患者还是死了。

鼠疫的潜伏期有长有短，大多都是三两日，个别长的有个五六日，可一旦发病，二十四小时左右就会出现剧烈胸痛等症状，得不到有效治疗的话，发病两三天就死了。

虽然先前得到了一万两千斤粮食，但毕竟扬州城里几十万人口，塞牙缝都不够，还能剩下这么多，也难为童贯了。

“给我留一千斤，剩下的今天之内发出去，必须发完，不管你用在什么地方，全都散出去。”

“这……”

童贯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他这巴不得从牙缝里抠，才保住了这些余粮，更多的考虑是为了防备紧急情况，库里有粮，心才不慌嘛。

可赵宁竟让他今天就得嚯嚯干净，这又如何使得。

再说了，四千多斤，要给自己留一千斤？

原本还以为太子殿下转性了，没想到最后还是只想着自己，哪怕扬州城已经这样了，他仍旧想着享受特权，仍旧想着锦衣玉食。

“啪！”

童贯还没谏言，一条戒尺已经拍在了赵宁的脑袋上。

“谁打我！用什么打我！”

“老夫打的就是你！”

“卧槽！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走路都没有声音的么！”

赵宁有些后悔赐予李纲这条戒尺了。

什么大夏之鞭，简直是自寻麻烦。

“先生你听我说嘛，这粮食可不是留给我自己的。”

李纲吹了吹胡子：“不要狡辩，不留给自己难道还能送给反贼……”

话到嘴边，李纲突然睁大了眼睛。

“说得没错，就是要送给贼军。”

赵宁揉了揉头皮，朝李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反贼也是我大夏的子民。”

“如今疫病的源头没有搞清楚，贼军条件比咱们差，人口却比咱们多，一旦爆发开来，怕是尸横遍野……”

“我非但要送粮，还要警告他们，让他们提早防范。”

“我把杨一笑的广济方都抄了一份，一并给他们送过去。”

李纲嘴唇翕动，几次三番是欲言又止，但到底是轻叹了一声。

“殿下有仁君之姿，是老朽错打了你，老朽告罪……”

童贯也是满目愧色。

但李纲话锋一转道：“只是这疫病凶猛，老朽也见过的，这一千斤粮食已经可有可无，给谁都无所谓了……”

他们又哪里知道，赵宁必须把存粮全都花完，才能刷新系统的兑换时间。

按照先前的情况来看，起初只是奖励50个点数，而后则是100，最近一次已经是200点数。

本还为兑换了杨一笑这坑货而懊悔，不过此时看来，也算有些意外的收获。

照着这么估算，接下来的奖励点数肯定不会比200点少。

即便只有200点保底，那也能兑换200石粮食，那就是二万四千斤的粮了！

虽然不清楚系统的具体机制，也没有具体的任务信息，但赵宁推测，只要自己收了某个小弟或者小妹，系统就会给予奖励。

这也是他判断陈硕真从未真正臣服自己的理由之一。

赵宁之所以要送粮，花完库存固然是关键，但何尝不是想收买人心？

虽然你们是反贼，但你们的俘虏在扬州城都得到了优待。

虽然你们是反贼，但本太子还是没有放弃你们，因为疫病而给你们示警，还将仅有的余粮送给你们。

如此仁政，赵宁就不相信感化不了这些反贼。

哪怕只有一部分人，应该就能触发系统的奖励了。

“能做事总比束手无策要好，谁知道会不会收获意外之喜呢。”

赵宁随口说了一句，颇有些赌徒的姿态，李纲也只是轻叹不语。

“殿下……还有个问题，您昨日才下令，断绝与贼军的往来，这朝令夕改的，怕是军士会不服……”

赵宁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

他不可能傻乎乎地派自己人过去，毕竟对面可能也爆发了疫病。

“我只是说咱们不能与贼军往来，可没说贼军不能回去。”

童贯恍然，忍不住露出了奸臣的本色来：“殿下高瞻远瞩，实在英明！”

赵宁摆了摆手：“去挑几个愿意回去的俘虏，给他们一条船，让他们押送粮草，带着文书过河。”

童贯自是安排了下去。

到了傍晚时分，几个脸上刺字的俘虏已经到了城门口。

李庭芝迟迟没有打开城门，朝赵宁谏言道：

“殿下，陈友谅是个多疑之人，他必定会认为这是殿下的计谋，反倒不会去认真防疫……”

赵宁呵呵一笑：“若果真有疫病，一两天就见真章，说不得已经开始流传了，无论哪一种结果，我们送粮又提醒，这是有目共睹的。”

“贼军也是人，是人就会共情，虽然他们被一时蒙蔽，但迟早会感受到本王的善意。”

李庭芝扫视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所以……殿下这粮食和公告，根本就不是送给陈友谅的，而是送给那些贼军的？”

赵宁笑而不语：“开城吧，别耽搁了。”

李庭芝终于没了疑虑，打开城门，送走了那艘粮船。

回到城头来，目送着这艘船，眼看着对岸骚动起来，有人敲锣示警，赵宁也呼出一口浊气来。

“殿下仁爱，是百姓之福，只是这么做怕是要适得其反……”

因为城下一战，赵宁又搂着她去气陈友谅，楼玉贞已经很久没开口了。

很显然，她没有听到赵宁和李庭芝的对话，也与李庭芝原先的想法一般无二。

“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如何看待，那是他们的事情，就当是我只求心安吧……”

“楼玉贞，如果你是陈友谅，会不会收下这些粮？”

楼玉贞没有太过惊讶，虽然她自称玉娘，但知道骗不过赵宁，否则赵宁也不会带着她去陈友谅面前做戏。

“会。”

就好像假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楼玉贞神色自然地回答道：

“粮食就是粮食，不管是谁的，也不管是谁给的，都是用来填饱肚子罢了。”

这个回答很中肯，也很诚实。

赵宁点头道：“这就是贼军为何只能是贼军的原因了……”

这句话颇有深意，楼玉贞扭头看着赵宁。

此时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为赵宁俊俏白皙的脸庞涂上了一层金粉。

楼玉贞轻叹了一声：“人都说太子懦弱无能，不学无术，殊不可信了……”

赵宁微眯双眸，直视着她，笑道：“放心，你还有机会的，多勾引我几次，扬州城迟早会落入你的手里。”

楼玉贞微微一愕，而后脸红了起来，有些气恼：“奴婢好像没勾引过殿下吧？殿下为何要这么说，将奴婢看成了什么人？”

赵宁闻言，撇了撇嘴：“这样就没意思了。”

继而转头朝陈硕真道：“要不你来？”

陈硕真眯着眼睛，温柔一笑：“我倒是想，不过殿下似乎喜欢玉贞姐姐多一点呢……”

赵宁啧啧一声，朝楼玉贞道：“你看你看，人志玲姐姐道行就比你高那么一丢丢……”

“什么志玲姐姐？”

“我的梦中女神……”

“我长得跟她很像？”

“不不不，是她像你，对自己要有信心啊硕真，你可以的，本王等着你哦。”

陈硕真：“……”

在加上此时的百姓营养健康和身体状况都非常的差，病程根本不需要两三天，若不及时控制，一旦传播开来，扬州城灭亡也就三五天的事了。

但鼠疫也类型，诸如肺鼠疫，通过飞沫等途径可以传播，所以一般在十月左右爆发。

此次扬州城的鼠疫，多半就是肺鼠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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