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一直跟随你父练刀，你的拳法好还是刀法好？”

因为是夫子的问题，所以耿二不敢乱说，老老实实回答道：“我刀法最用心，但是刀法只懂得劈砍，招式不成套路，与拳法比不知道哪个更好。”

好在离得远，少年专注的布置着阵法，没有听到动静。

待一具具或大或小的尸体叠出一个个形状，阵法布置完成，少年跪地开始祈祷。

“你已经内练大成了吧，可悟出刀意、拳意？”

彭夫子见状眼睛亮的吓人，他惊喜道：“你果然有天意所钟。”

“嘘，噤声。我这阵法只能消痕，不能消音。”

浑神医急忙止住彭夫子。

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服力，耿二右手成爪，从面前的大树上扣掉半截树皮，里面的树干也被扣出一片豁口。

彭夫子摇摇头，丢掉树枝。

浑神医急忙捡起树枝，骂耿二道：“小鬼分不清好坏，气煞我也！”

耿星河有些不敢置信，黑山界虽盗匪横行，但是杀人对于耿二这种普通小孩子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耿二见过生死，每次盗匪过境，都会带走几条人命。他甚至帮忙抵御过盗匪，见过血肉横飞的斗场。但是杀人，对于他来说还是遥远的事情，毕竟他只有十岁。

“放心，等你见到那人，便都知道了。”

杀……杀个人！

这时，一串马蹄声传来，一个比耿二年岁稍大的少年骑马而来，到溪边后纵身下马，然后从马上卸下一个个滴血的口袋。

耿星河发觉自己心底突然喷薄出一股厌恶的情绪，这种情绪是如此浓烈，只有将这少年从世上彻底抹去才能消解。

浑神医点点头，拉着耿二蹲在一处树丛后面。

又走了片刻后在一处溪水边停了下来。

彭夫子看看天色：“时间还早。”

耿二一惊，他一直以为自己藏得颇好，没想到被夫子一语道破实力。但是既然被看出来，耿二反而踏实下来，照实回应：“尚未有头绪，未能成为武意。”

彭夫子点点头：“既如此，这便当做你的武器吧。”

“血祭！”

彭夫子看着布阵用的物品，面色阴沉。

耿二看着那个尸体堆积而成京观，胸中涌动的杀意越来越难以遏制。

浑神医若有所思：“这种血祭方式近似杀戮之道，此人当是金行天魔。”

此时，血祭已经完成，所有尸体中燃起诡异红火，红火点点升空，于虚空中汇聚成一座祭坛，祭坛将红火尽数吸收后，倏的没入少年眉心，消失不见。

红火熄灭，尸体组成的京观与祭坛消失无踪。

“上，耿二！”

“杀了这个天魔！”

彭夫子与浑神医同时一推，将耿二推出树丛。

耿二压抑已久的怒意勃发而出，他一跃而起，双拳直击少年后脑。

“恶贼，受死。”

正在闭目消化收获的少年，忽觉背后恶风来袭，急忙翻滚躲避。

耿二双拳击空，再想追击，那少年已经滚到马边抽出长剑。

“有意思，枉我自以为行事隐秘，居然被埋伏了。”

年轻人持剑在手，并没有事情暴露的惊慌。虽然刚得的神功还没习练，但是他本身自幼得名师指点，练就了一身武艺，岂会怕了眼前手无寸铁的小屁孩？

“耿二接刀！”

草丛中突然丢出一柄钢刀，耿二伸手接住，然后挥刀而上，厚背钢刀兜头劈下。

“还以为是高手，原来只是乱砍。”

年轻人眼含蔑视，手向上挑，剑如灵蛇点向耿二手背。耿二横刀格挡，哪知剑尖陡转，已经点向他的左眼。

耿二来不及后撤，当机立断刀如匹练之势横扫而出。竟是不管不顾，要以命换命。

“贱命一条，还想与我以命换命？”

年轻人自视甚高，自然不会让耿二得逞，剑势一转格住钢刀。

耿二趁势急退。

第一回合仅仅试探的攻击，耿二就险象环生尽落下风。

年轻人更加得意。

“我五岁学拳，六岁练剑，十二岁剑斗猛虎，十六岁下山杀人练胆。我天赋比你好、资源比你多，胆子比你大，气运比你强，还比你努力。你凭什么和我打？就凭这些花拳绣腿，胡劈乱砍？”

耿二默默不语，再次合刀扑上。然后长刀当做飞刀陡然脱手掷出

“啧啧，不知死活……，咦！”

年轻人措手不及，侧身闪避。

耿二趁势脚踩虎步贴了上来，左手飞速探出锁扣住对方手腕。同时右手成爪连掏对方左肋。

年轻人见躲闪不开，咬牙受了一击，同时长剑上挑，直刺耿星河右胸。

一击得手，耿二心中大喜！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寄希望于钢刀，刚才示敌以弱的同时已经盘算好后续的动作。而年轻人与的搏命也在他意料之中，他任由长剑穿胸。

噗噗几声闷响，年轻人右肋塌陷，口喷鲜血连连后撤。

“你居然敢……”

此时的耿二如同饿虎，捕食之前耐心等待，一旦机会来临就毫不犹豫彻底亮出獠牙。他双手成爪，指爪破风如同虎啸，打的年轻人毫无招架之力。

“我是黑风寨……”

年轻人口吐鲜血想要亮明身份吓住耿二，但是耿二更不理会，隐藏已久的杀招陡然使出。

虎咬！耿二出手如电扣住对方的咽喉，猛地一撕。

尸体噗通栽倒。

耿二也一口鲜血喷出，瘫倒在地。倒地后，耿二似乎感到大地之上有无名气息溢出，渗进体内，一点点的缓解了长剑穿身的疼痛。

“放心放心，你斩杀天魔，天地当有厚德之气馈赠，死不了，死不了的。”

浑神医适时的为耿二解惑，然后屁颠颠跑了过来，噗呲一声抽出长剑。

耿二惨叫一声，开口想骂，但是头脑过载，歪头疼晕了过去。

神医帮耿二处理完伤口，绕着那个天魔的尸体转了一圈：“彭夫子，这尸体你有用么？”

夫子袖手旁观，示意神医自行处置。

“我也略懂血祭之法……”

浑神医找根树枝占了天魔的血迹，在地上涂涂画画一翻，然后将尸体丢到图画正中，嘴里念念有词开始祈祷。

“天灵灵，地灵灵，老朋友快显灵，快显灵……”

尸体下面突然黝黑一片将尸体吸了进去，黝黑中一只硕大的眼睛睁开，眼珠转动，看向浑神医。

“我儿子要死了。老朋友快施舍我几斤神药救命啊……”

浑神医声音凄厉，如同真的死了儿子一般。

眼珠转动看向了躺在那里的耿二，一粒药丸飘出落在耿二伤口之上。伤口肉眼可见的愈合，消失。

等了片刻，眼睛再没有新的动静。

“切，小气……”

神医突然一脚踩在眼球上，将眼球踩没后还用力的蹉了几下，将阵法最后一点痕迹蹉没。

彭夫子突然道：“骊山神药金不换。神医出身骊山？”

“非也非也，本神医无门无派，只是朋友多些。彭夫子，你愿意当我朋友么？”

夫子摇头：“将死之人，无意多生事端。”

浑神医也不强求，埋头清除痕迹，那熟练的操作，让人不由怀疑他的主业。

“彭夫子，这马如何处置？”

“也是条性命，放生了吧。”

“彭夫子真善人也！”

浑神医赞了一声，放了马匹。

然后神医掏出药刀，在耿二已经长好的伤口上重新割了两道口子。看着耿二如假包换的伤口，浑神医颇为得意。

“这小子性子惫懒，如果知道我老人家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通定然会生出啃老之心。不能给他机会。”

一切完成后，神医摇醒耿二。

“疼死我也，老混蛋……咦！”

醒过来的耿二捂着鲜血淋漓的伤口，发现也没预想中的那么疼。

“方才神医我耗费数十年功力为你施展失传已久的金针止疼之术，你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但是我消耗过大，怕是没有力气回去了。耿二，背我。”

耿二瞥了眼突然面白如纸的神医，热心的打气道：“神医加油，你可以的。待我养好伤便回来接你。”

彭夫子看了看天色，转身道：“走吧，快些回去还能赶上晚饭。”

耿二亦步亦趋跟在夫子身后。

神医抹去脸上易容，骂骂咧咧的跟了上去。

三人离开后，被耿二丢出的钢刀突然一阵抖动变回枯枝。枯枝飘起后凌空下斩，一道飓风凭空生出，将山谷吹得稀里哗啦，再没有一丝痕迹留存。

回到镇子时，镇子上炊烟袅袅，果然赶上了晚饭。

耿二拜别两人，一溜小跑回了家，

神医夫子两人并肩而行，气氛突然沉闷下来。

走至岔路将要分别时，神医忍不住道：“他的天资你看了，你的要求他完成了，夫子做出决定了么？”

彭夫子叹息一声：“终究还是意难平啊！”

“那你是同意收他喽？”

神医激动的手舞足蹈：“啊哈，答应巫师的事情妥了。我的药铺再也不用交租金啦！”

回到药铺后，神医坐到躺椅上，没了那种玩世不恭的模样，他拿着自己的小茶壶喃喃自语：原以为你是贪吃的‘彭琚’，没想到居然是‘彭善’。斩恶，斩善，斩真我；老朋友，你这个弟子真的要当‘魔’啊。

嘿嘿，又一个好人生生被逼的入了魔。罪过，罪过啊。

耿二回家后，因为衣服破了个洞被干娘臭骂一顿，至于那些血迹她却问也没问。

耿二知道干娘等他解释，但是他答应了夫子不说出去，所以只是埋头吃饭，待干娘气消了之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娘，你说我这个头领咋当？”

干娘没好气道：“你想咋当就咋当。你是巫师挑的人，谁还敢跟你叫板？”

耿二眼睛一亮，想咋当就咋当，这就好办了。

是夜，耿二午夜梦回，看见别人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好不羡慕。

鸡鸣醒来，耿二扒拉伤口，发现两个口子已经结痂，他自幼便是如此，受伤后好的速度异于常人，所以也没当回事，穿上干娘缝好的衣服，精神抖擞的走出门去，既然我是头领，那我就要指点江山，办这些小混球。

耿二看着夫子递过来枯枝小心翼翼的拒绝：“我还是用拳吧，树枝没有拳头好用。”

浑神医作为知心好友，贴心的安慰耿二。

耿二满腹心事随着两人进了山，然后进入一个幽静的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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