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部以下是一片翻开的血肉，从不均匀的血肉边缘，和手指指甲间的血肉来看，老人的脖子似乎是他自己用指甲硬生生撕开的。

喉管和食道暴露在空气中，已经因为风干变成暗黑色的血管截断成一个个断面，从血管中流出的血液已经干涸，老子脖子后面是已经凝固的黑红印记。

科恩局长看着面前的惨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拿着手帕捂着鼻子，而是紧缩眉头。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案发现场，但是每见一次，都会觉得无比荒诞。

而此时，老人的两只手正紧靠着他的脖子。

各种场面残忍的凶杀现场也见过不少。

但像这种已经不能用变态形容的场面，对于在场的大多数警员来说，却是头一次见到。

这个场面让他们本能的感到生理不适。

老人脸上的表情和他身体上的窗口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反差。

整个画面充满了诡异和扭曲。

“呕”。

略显拥挤的客房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静静躺在床上。

在他身边不远处则是一张信纸，从内容来看，应该刚刚写好一半。

老人双目紧闭，嘴角勾起一个笑容，表情闲适。

查尔街二十六号，拳手旅馆。

不断有警员拿着手帕捂着嘴巴冲到外面呕吐。

虽然这些警官都已经不是第一次办案的愣头青了。

目光往下，是一片翻开的血肉，是能让胆小的人立马吓的晕倒的画面。

前提是……

只看面部。

只是它们的距离有些过于接近，接近到只能用负数形容它们的距离。

因为……老人的双手赫然正插在自己的脖子里！

虽然这具尸体还没经过法医检测，但以科恩局长的多年经验，他对尸检能够得到什么有效结论，并没有多少信心。

因为……从现场来看，一切都指向一个不可能的结果。

老人是自杀致死的。

带着甜蜜的笑容，用手硬生生撕开自己的脖子，将手指插进喉管，在漏气和主动脉不断流血的双重加持下，死在当场。

但……偏偏，这又是最不可能的结果。

且不说这么做的动机，还有脸上诡异的笑容，单是这个过程中所要忍受的痛苦便超过了正常人的痛觉忍受极限。

用手指撕开脖子这个动作，除了中间的痛苦外，过程必然是缓慢而艰难的，要做到死者这个程序，难度非常大，这意味着靠自己达成这一切，需要不段的时间。

而在这段时间里，你需要忍受一波又一波痛苦，还要与因血液流失而不断失去力量的虚弱感抗衡。

理论上，正常人的生理极限是做不到这一切的。

因为，痛觉会干扰人的行为。

但……死者还是做到的，付出这么多艰辛的努力，只为了本可以用更简单和更不痛苦的方式就能达成的死亡。

这太不合理了。

“这真是一个足够变态的凶手。”

“这就像一个行为艺术。”

科恩局长叹息道。

眼前的场景，让他想起以前在警校学习时，在课上看到的教学案例。

在所有凶杀案里，有一类凶手是最为警方头疼的。

那就是艺术型凶手。

他们往往和受害者之前没有任何有效联系，作案动机也很薄弱。

但，真要说动机，那就是他们极度热爱艺术，他们要将受害者作为自己艺术的材料。

杀人，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场行为艺术。

这类凶手难办之处就在于他们多是随机挑选受害者，完全无迹可寻。

而且有没有强逻辑性的杀人动机，极具隐蔽性。

“可是从现场情况来看，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有他人参与。”

插话的是卡尔森，他刚刚结束休假，回到警局。

科恩局长摇了摇头，说：“可是这太不合理了。如果是自杀的话，即便是使用麻醉神经的药物，失血过多带来的虚弱感也会让他在撕开脖子的一刹那彻底失去所有的力气，根本没法进行最后插入喉管的操作。”

卡尔森也一脸无奈，道：

“我也知道这很不合理。我能想到的唯一能支撑他做到这一切的方法就是使用麻醉神经或者致幻的药物。”

“可，即便是这样，要想达到起效时间这么长的程度，只能是使用针管注射。但是……”

说到这里，卡尔森摇了摇头，

“我已经检查完整个尸体了，他身上没有任何针孔。”

“但，偏偏无论从尸体残留下的肌肉运动情况，还有目前勘探情况，都在指向一个不可能的结论，尸体是自杀的。”

科恩局长沉默了。

他和卡尔森的判断其实是一样的。

这个案子太诡异了。

根据逻辑推理得出的结论和目前掌握的事实完全相反。

现场的一幕幕都是于对于在场警员曾经倚仗破案的过往经验的冲击。

“不过，这个案子也不是全无线索。虽然现场的一切都在指向这是一起自杀，但却不是没有作案嫌疑人。”

卡尔森幽幽说道。

科恩局长知道他说的嫌疑人就是莱恩。

罗恩市并不大，如果只是想查一个人最近一天内接触了什么人，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况且，死者亨利.查尔顿来到罗恩市后一直深居简出，很少接触外人，目标人群进一步缩小。

莱恩就这样意外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内。

而且，有证据表明，亨利.查尔顿大概在一周多以前，给莱恩寄过一封信。

这说明他们之前是有联系的，甚至很早就认识。

因为最近相较往年更为频发的游行示威事件，政府担心会有有心人借此生事，他们决定从源头上监控这些人的联系网络。

于是，大约在三周前，政府通过了一项决议，要求邮局协助警方，严格登记最近所有寄信信息。

当然，政府的这个决议并未公开，只有相关邮局工作人员和警局一线执法人员才知道这个消息。

并且，内部严格要求不许对外泄露这个决议。

目的无非是担心这种类似监视的举动，激起民众的反弹。

而老亨利曾给莱恩寄信这件事，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警方很快得知。

但是，这些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

死者死前似乎正准备写信，然后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写到一半就终止了写作。

信件上……

有莱恩的名字。

和死者在案发前见过面，还是之前就有联系的老相识，死者死前还在未完成的信里提过莱恩的名字。

同时具备这几样的特点的莱恩，就这样成了案子的嫌疑人。

而且是……

唯一的嫌疑人。

科恩听到卡尔森的话后，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

“这件事情绝不可能是莱恩干的。”

卡尔森笑道：

“科恩局长，我觉得你有点代入私人感情了。我记得很早以前，你就跟我说过，我们警察办案，要一切从事实出发，不要感情用事。”

科恩沉默了，然后缓缓道：

“莱恩已经被其他同事带去做取证调查了。只有在现场发现有他留下的明确痕迹，我们才能真的认定他有重大作案嫌疑。”

卡尔森哑然失笑，说：

“可我们都知道，即便这事真是莱恩干的，现场也绝不对留下任何线索。莱恩作为警察，到底有多能干，是全警局都知道的事情。”

“可一旦这个能力超群的警察决定做坏事，他作为警察有多出色，那他作为罪犯时，就会有多麻烦。他太清楚警察是怎么侦查取证的了，他绝对不会留下一丁点线索。”

“卡尔森，这只是你的猜测。莱恩现在只是和这个案子有一点点关联，并不具备强关联的关系。”

“科恩，可是，不管你怎么想，你都不能否认一件事情，不管莱恩目前和这件事表现的关联有多大，他都是现在唯一的嫌疑人。”

卡尔森这次没有像以前一样带上局长的称呼，而是直接喊出科恩的名字。

科恩沉默了。

半响，他才缓缓道：

“卡尔森，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说的确实有一定道理。”

“虽然，目前还没有比较强有力的证据证明莱恩和这件事情有强关联，他和这件事只是有轻微关联。但，不管如何，莱恩现在确实是唯一的犯罪嫌疑人。”

“按照现在的情况，他短期内不是很适合再在警局工作了。”

“那么这样吧，等莱恩在这里的取证结束后，就让他先休假几天。等案子有头绪了，再让他恢复在警局的工作。”

科恩其实有一句话没有说。

那就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在调查过程中，没有更多证据指向莱恩。

否则，等待莱恩的将不再是停职几天，而是直接关押限制行动。

听到科恩的话，卡尔森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管怎样，他的目的终究还是达到了。

他得到了科恩的承诺。

莱恩被隔离在警局之外，只是第一步。

一切……才刚刚开始。

而在房间外，刚刚接受完基本生理特征采样后的莱恩皱了皱眉。

手指甚至已经直接插入喉管，看样子还准备继续将喉管撕开，只是似乎最后因为失血过多，老人在完成这个任务前就失去了生命。

大概所有人看到这一幕后，都会认为这是一个老人正在小睡，而看他脸上的笑容，他一定正在做一个美梦。

或许是梦见自己年轻时爱慕的姑娘，也可能是梦见自己重回青春去做那些已经永远不可能再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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