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远处的园外能看见灯光，隐约有点声音，想来是被先前的爆炸声惊动到的。

“他们大概先回去了吧。”北岛留美低垂目光，自己三人已经出来常黯，那么常黯内的结果……不言而喻。

两个人居然都不说载自己一程。

阳阳开掏出手机，时间临近晚间十二点。

“你之后准备怎么做？”四方白晓看向北岛留美。

简单的告别两句，三人便各自分开。

阳阳开独自步行到游乐园外的路口。

另外两个人都有车：北岛家只是没了阴阳师，但财力还在；四方家就更不用说了，刚刚还看见有人迎上去。

几人都是满脸疲惫。

“阳君你呢？”

“我？回家吧。”

“累死我了。”

阳阳开将二人放下：“你们两个真应该锻炼一下身体，该减肥了。”

“……”

当阳阳开扛着两位少女跑出咖啡厅时，游乐园内一片寂静。

“那我们之后再见。”

“好啊。”

此刻四周也没见一个人影。

白山镜姬跑得比他快多了。

自己有神行符加持，但是连她们两个人的背影都看不见。

北岛家如今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传人了，作为四方家的附庸，四方白晓自认有义务了解北岛留美之后的动向。

“这样吧，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我再过来一趟，到时候我们再细聊。”

在常黯之中，总是难以察觉时间流逝。

“打个车吧。”

在阳阳开这样想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商务轿车平滑的驶到他的身前，停下。

后排车门打开，四方白晓坐在车内。

“阳君，你住哪？”

“稍等，我看看地图。”

阳阳开坐上车，躺在座椅上，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坐稳，尽可能的舒展身体。

“高桥，先送阳君回去吧。”

“是。”

驾驶座上的男人阳阳开有点印象：

进入常黯前、留下来替代北岛留美控制结界的阴阳师。

说起来，还有两个人呢？

汽车平稳启动，行驶在公路上。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

“话说回来，阳君，你是住在事务所里的？”

倚靠在窗边，四方白晓侧过身子：对面的阳阳开仰躺在座椅上，姿势放松，侧脸完美。

眉宇如剑、鼻梁高挺，加上窗外的夜色作衬景，颇有种神秘的气质。

真想将眼前的景象画下来或洗成照片挂在房间里。

“嗯，三一事务所，要是有什么简单、报酬又高的委托，还请优先考虑一下。”

阳阳开可以察觉到四方白晓的目光，但他没有睁开眼睛。

虽然不礼貌，但他确实累了。

法力的消耗相对于他的灵魂强度并不大，可身体却顶不住。

就像持续扫射的机枪，弹药储备始终充足，可枪管过热，必须暂缓。

“当然。”

四方白晓点头：三一，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事务所。

“不过，那间事务所，是阳君你开的吗？”

四方白晓五指交缠，她对事务所这块的分布并不了解，不过直觉来讲，像阳阳开这种身份特征明显的人，如果开办了事务所，她至少会有个印象。

“肯定不是啊，那是我表姐的事务所。我只是打工的罢了。”

“哦？”四方白晓玩味一笑：“那阳君有考虑过……”

“不过我暂时不打算换工作。”

阳阳开睁开眼睛，迎上四方白晓的目光。

“我表姐这个人，怎么说呢。

“小毛病挺多的但总体上，人还是不错，而且我也更加喜欢现在这种工作模式。”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

四方白晓遗憾的叹气。

如果说一开始，她只是为了博取好名声而拉拢阳阳开，那么现在的她是真的有心要招揽阳阳开。

不说其他，光是阳阳开那一手操控符箓的法术就值得四方白晓高看一眼。

如果能让阳阳开加入四方家，并将其法术纳入家族的传承中，四方家的实力必然能更上一层。

需知，同为四家：土御门、四方、鬼城、加贺。

其中土御门、加贺都是老牌阴阳师家族，而土御门更是从掉出过四家行列，无论阴阳师内部如何的权力更迭，土御门一直在瀛洲土地上屹立不倒。

至于原因：无非是因为他们的祖先，安培晴明。

这位传说中的阴阳师曾经造访中原，不仅学习、传回诸多法术，还留下一卷《金乌玉兔集》。

修行人，始终还是离不开实力的。

因此对于阳阳开的法术，四方白晓是十分眼馋的。

至于怎么把法术搞到手？

只要阳阳开加入四方家，弟子、子嗣……四方白晓有不少没有继承权的姐姐妹妹、甚至阿姨，总是有办法的。

不急，慢慢来，不过派遣子弟前往中原这件事倒是可以提上日程。

四方白晓沉下心。

“对了，我刚刚忘记把这个给你了。”

“嗯？”

阳阳开看向四方白晓，她递过来一个信封。

“报酬，里面还有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以后有需要的话。”四方白晓将一缕头发撩到耳后。

“我作为四方家的继承人，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阳阳开接过信封，没有拆开，而是疑惑的看了眼四方白晓。

信封非常薄，不对，信封的材质有问题，不仅不阻隔法力，甚至还有传导作用，轻易就能感知到里面的内容。

她是故意的。

法力深入信封，轻易察觉到里面的内容物：

一张名片。

一张支票。

一个小目标。

阳阳开：“……”

自己这个时候要是说自己其实很想跳槽，只是碍于亲戚关系要等一年。应该不会很丢人吧？

对面，四方白晓抿嘴偷笑，眉宇间的神色很是满意。

阳阳开脸上的惊讶全落进她的眼里。

喜欢钱财，是最好搞定的。

最后，二人又聊了一些话。

不过阳阳开还是没能“不经意”的说出自己其实想在一年后跳槽的想法。

倒不是丢不起这个人。

而是车已经开到事务所楼下了。

“已经很晚了，我就不再上楼唠叨一杯茶水了。”阳阳开走下车，四方白晓在车上告别：“对了，阴阳寮那边，你的委托我会打招呼的。”

方才二人聊天，也聊到这件事，阳阳开的寻人委托没有能证明委托已经完成的凭证。

羽生化雨的委托可以由北岛留美作证。

因此阳阳开希望同为亲历者的四方白晓为自己背书。

“非常感谢。再见。”

“再见。”

车门关上。

汽车再次发动，远离。

“终于回来了。”

阳阳开伸了个懒腰，背后，四层小楼一片漆黑。

车内。

沉默。

四方白晓透过后视镜，看着驾驶位的高桥，翘起脚，说道：

“说吧，怎么回事，他们两个人呢。”

她目光微冷，不再平易近人。

进入结界的四方家阴阳师有三人，但是出来的只有四方白晓一个人。

“他们的感应符碎了。我也联系了家族内部，命灯也一样。但我没有找到他们的尸体。”

感应符破碎，代表那个人很可能已经死亡。

“是嘛。”四方白晓思索一下，吩咐道：“你先联系阴阳寮，通知下羽生化雨那边，尽可能把妖道的消息封锁。”

在常黯内面对妖道的时候，四方白晓就有一种直觉。

有什么东西在窥视自己。

如今两个手下的失踪，更是验证了她的想法。

那个人隐藏在常黯内。

他没有露面、也没有直接出手。

任由自己几人和妖道战斗，旁观一切，或许是在等待下手的机会。

因此四方白晓才会不顾一切的解放式神。

破开常黯。

在现世，无论逃跑还是等待救援都更方便。

不过万幸，当常黯破碎，那种被窥探的感觉便消失了。

“对了，北岛浩一、包括那只虎妖的事，家族里有过记录吗？”

“稍微有一点头绪，我记得，北岛浩一在妻子去世后，曾经以散心为名，去过一次北海道，深入过鬼城家的领地。

“他很可能是那个时候接触到的虎妖，至于那只虎妖的来历……抱歉，我没有找到线索。”

“不用道歉，这么点时间，你能想起家族里的记录已经很了不起了……不过北岛家这件事，算了，我亲自汇报给父亲吧。”

四方白晓蹙眉，她忽然有些头疼。

如果只是单纯一个误入歧途的妖道就好了。

按照阳阳开所说，一个可以布置献祭兼具夺舍仪式的妖道。

“万一真是那个组织的人，该怎么和另外三家说明呢。”

四方白晓目光深邃。

与妖怪相比，妖术师最大的威胁不在于他们多疯狂、法术多禁忌。

而是他们仍有人类的特征：

他们会抱团，有着自己的组织。

妖语。

这才是妖术师让人不安的地方。

“对了，小姐。”

“嗯?”

“刚刚阳君提到的三一事务所。”

“怎么了？”

“之前有传言，被土御门盯上了。”

“我知道了。”

四方白晓揉揉额角，头疼。

……

哒，哒哒，哒。

狼藉的房间走道内，木屐踏着某种奇妙的韵律，落在地板上。

“空间，很奇妙吧。”

男人嘴唇开合，声音却在他手上响起。

他身高超过两米，身穿黑色狩衣，脚踩木屐，头戴高冠。

手持一把纸扇，另外一手捏着一大叠的符纸。

拿着纸扇的手背上，一张满是细小牙齿的嘴巴张合。

正是它在开口说话，准确的说，是他在和自己的手对话。

“常黯明明是实际存在，却会映照出现世。”

“通过妖气，还能勾连两个空间。”

“而且妖气消散，还可以将误入的人送走。”

“这样一说，妖气也很是奇妙啊。”

两个声音一唱一和，男人走进早已塌陷、满是碎石、破损符纸纸角的房间，用脚拨开边缘的石头。

碎石下，是一块碎小血肉。

“喏。”男人以手指将它捏起，举过肩膀。

“鬼无，你的分身还剩下这么点，你试试看能不能提取出记忆。”

“法师，你未免也对我太过自信了吧。”高冠男人身后的阴影中，身穿一袭黑衣的鬼无道人浮现。

他戴着面纱，声音呈中性化，从男人手中接过那一片碎块，将其置于手心。

“如此一点碎片，活着便是苟延残喘了。”

鬼无稍将深入法力，什么都没来得获取，只听见一声惨叫，碎片于手心消散。

“真是可惜。”

法师的声音不无遗憾：“那个白姬，她本来很有天赋的。”

“却因为一个人类耽误了。”

“不仅放弃肉体。”

“连灵魂都被你欺骗。”

“你还真是恶劣啊。”

“而且连自己老师的阵法都没能全部完成。”

“太没用了。”

双重的声音不断的接续，鬼无淡然一笑：“呵，反正只是无聊时的消遣罢了，老师最初也没想过法阵能成功，不影响安排。”

法师摇开纸扇，纸扇遮面的同时，手背上的嘴巴对着鬼无：

“哦呀，看来你这次过来不是来看我的？”

“当然了，如果不是老师要求，我怎么敢跟法师你共处一室。”

“这还真是让人伤心的说法。”

法师直摇头叹气，接着自问自答：“小僧何时既然有了如此恶名。”

“不过也无所谓啦，无所谓，对于我等求道者而言，虚名而已。”

“那么，你这次来瀛洲，所追求的是什么呢？”

说回正事，鬼无道人不再随意，他认真的向法师行礼。

“老师给我的任务倒是简单，不过东京毕竟是法师你的领地，我还是得来打个招呼。”

男人颇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鬼无道人。

他的老师，被中原的司天监列为必杀名单，因此背井离乡，一直躲藏、隐匿于海中，不敢回到陆地，所有事都交给眼前这位弟子打理。

“青木家。法师可有印象？”

“青木，那个和妖怪关系不错的小家伙？”

被称作法师的男人翻阅记忆，想起的是数百年前偶遇、一个与数只妖怪共同旅行的奇怪少年。

当初的自己还没有像如今找到求道方向，加上兴致所至，自己不仅没有夺走少年身边的任何生命，还教导了少年一些修行法术，使少年能与妖怪签订式神契约。

“对啦，就是这个家族。”

鬼无道人露出笑容：

“老师让我来取回一件东西。

“不奢求您能为我提供帮助，但还请您务必对我们的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妖语之首，芦屋道满法师。”

“好的。”

虽说刚刚脱困，但涉及到体重这个敏感的话题，两位少女还是刷的一下红了脸，剐了阳阳开一眼。

“化雨呢？”阳阳开环顾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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