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右手扶了扶额头，皱着眉道：“大师莫要安慰我，咱们未战先处了下风口，要取胜谈何容易？”

道衍耐心不减，接着劝道：“殿下您好好想想，兵演比武并非实战，只是点到为止。兵士身强力壮，并不是致命的优势。如此，咱们并未吃亏太多吧。”

闲看落日、游马观花，就连扛着犁头的农夫，背着柴禾的农妇，民舍间袅袅的翠烟，皆是人间一景。

一时间，朱棣羡慕极了普通百姓。他们无需勾心斗角、你死我活，守着几亩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山中无甲子岁月不更年。也可兄友弟恭、天伦之乐。

道衍一句话提醒了朱棣，单眼皮下射出两道光亮，他一拍大腿笑道：“道衍大师果然说到点子上，如此我便可安心了。不如这样，本王派人去北平给丘福送去一大笔银子，要他买五百匹上好的蒙古马回来。这一项老二、老三比我不得，算是咱们一项优势。”

“标下遵命。”

柳升领命带马队开拔，朱棣随后而行。

朱棣发现，一旦缓下来，世间似乎变了一个样子。

欣赏一会夕阳，朱棣顿觉神清气爽、胸臆间舒服了许多。该回去了，他伸个懒腰站起身，大白马仿佛知晓主人的心思，迈着小碎步跑过来，亲昵的伸过脖颈。www.xinminlan.cn 老幺小说网

朱棣揽过缰绳，轻轻拍了拍大白马脖颈，说道：“该回家了，云儿早早便在门口望着咱们呢。”

大白马眨了眨大眼，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言语，朱棣温然一笑，抚了抚马鼻梁：“咱们走！”

五百军士瘦的瘦、小的小，自己如同来到了花果山。

朱棣有些气馁，训话第一句便是：“我乃齐天大圣……”

兵士们嗤嗤笑过，方才醒悟自己被说成了猴。

分拨五百军户到了，应该是高兴的事。列队一看，朱棣气的想骂娘。

朱棣翻身上马，只见侍卫们都已上了马，柳升正挥手示意。

朱棣高声喊道：“你们先走，本王在后边缓行！”

道衍自然明白其中原由，不但不怨怼，反倒微微一笑道：“既然殿下戏说这些兵士是猴兵，何不训练快速进击之法？有道是兵贵神速，咱们切不可自怨自艾。不如积极主动化劣势为优势，以骚扰侵袭敌人为主，骑兵迂回包抄为要，每战皆已优势兵力集中消灭小股敌人，积小胜为大胜，方为治兵之道。”

道衍凑了过来，低声问道：“殿下，可是嫌弃兵士瘦小？”

朱棣一翻单眼皮，怒道：“道衍大师，你可知本王刚刚得到消息，此间军户皆是秦王与晋王挑选剩下的，残兵而已，这还如何训练打胜仗？”

“甚好，甚好。”

道衍见朱棣心安，便去安置新军户，朱棣坐在河岸边，看向西。

可惜自己生于皇家，断无这份安逸了。什么兄友弟恭，迎来送往，不过是表面上的敷衍。心底的龌龊与阴暗，与那阴沟里的老鼠只怕没什么不同。

朱棣叹了口气，自己除了努力拼杀争取一个又一个胜利，似乎别无选择。

马儿刚刚步入巷口，云儿雷打不动的站在刘宅门口站着，向这里眺望。

朱棣一出现，云儿脸上的焦急，瞬间幻化成开心的笑意，迎着马头走过来。

朱棣并未与往日一般下马，而是纵马掠过云儿身侧。

云儿一愣的光景，朱棣忽然弯腰将云儿拉上马，按在身前。

“四郎……”

“云儿，我带你去看夕阳！”

朱棣右手挥鞭，催马飞奔起来。

刚刚没听清朱棣说什么，疾风儿扬起起鬓发，马蹄声隆隆，云儿侧脸儿大声问道：“四郎，刚刚说什么？咱们去哪儿？”

朱棣猿臂轻舒将云儿抱在怀里，笑着大声说道：“四郎带云儿去看夕阳！”

“哦。”

云儿高兴极了，稳稳的靠在朱棣怀里，只管瞪大一双眼睛，迎着风，看两侧树木房屋倒退而去。

可惜，马儿奔上一座小山，夕阳已经只剩殷红如血的一抹。

也许马上还不够高。

朱棣双手揽过腰肢将云儿举起，云儿只觉身子如腾云驾雾般离开马鞍，笑问道：“四郎，你要干嘛？”

“干嘛？云儿，你尽管放心坐在我肩膀上。看夕阳。”

“这，管用么？”

“管用，你尽管坐上去。”

朱棣将云儿举起，坐上自己肩头。

云儿想说，太阳已落下山了，举再高也无用吧。看一眼四郎认真努力的样子，她忍住了，只顾着开心的笑。

“你还要干嘛？”

云儿低头看到朱棣收脚，难道他要站在马背？

“我……要站起来……更高些，你就能看得见夕阳了。”

朱棣吭着气，一边说一边站起身。

这回够高了，远远看去，小山顶站立一匹马，马上站立一人，人肩膀还坐着一位。看夕阳。

脚下站稳了，朱棣笑了笑，侧脸向上问道：“云儿，看的远么？”

月儿知晓自己在四郎心中的重要，看他为博自己一笑如此辛苦，有种想哭的感觉。

“四郎……我……在你肩头，看得到整个大千世界。”

“嗯，那就好，看得见夕阳么？”

“看得见，红彤彤的好美啊。”

“是么？真好。”

尽管看不到夕阳，夕阳的剩余的红晕，一样涂在两个人的脸上，宛如一副静止的画。

忽然，草丛里一只狐狸飞快奔过，大白马抬起左蹄子踏去。马上站立的朱棣身子猛的一晃，慌忙中将云儿扯下肩头护在怀里，他自己狠狠的摔在地上。

“怎么样，摔着没有？”

安然无恙的云儿慌忙起身追问。

朱棣哈哈大笑道：“没事，就是有点疼。”

云儿看着嬉皮笑脸的四郎，心疼的要落泪。

朱棣忽然严肃起来，一字一句说道：“不许哭，云儿，你要笑。我愿用一生的连滚带爬，换你日日笑顔如花。”

此时太阳偏西，被红彤彤的云朵遮住大半，映得河水也红了。天连着河水，河水接着天边，好一副民间安逸之景。

“看今日大家一路劳乏都累了，明日训话，解散！”

朱棣实在窝心，说不下去，一摆手让五百兵士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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