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展明从未离开过草原，他不是井底之蛙，知道草原以外还有不一样的世界存在，不一样的地方，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习惯。

他的女儿，是做了他一直以来不敢去想，不敢去做的事情，从这一点出发，张展明其实是同意女儿离开草原的。

明日一早，王绣香向往常一样准备好早饭，她的神色看上去一夜都没睡好，勉强让自己在女儿面前装作很好的样子。

这一天，什么变化都没有，文已已和王绣香到刘家去帮忙，在太阳快要落山时，张展明放牧回来，和他一块回来的还有李家兄弟。

“爹爹，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从不会悔改，我会保证让自己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文已已做出了一个发誓的姿势，王绣香想要上前阻止被张展明拦下。

这一点王绣香是亲眼目睹到的，倒是无法反驳什么，那一叠符纸足足有三十多张，完全足够支撑她女儿平安顺利的离开草原。

“绣香，我们女儿长大了，她有她自己的想法，她能决定在明日入夜后离开，就一定对自己的安全有把握。”张展明轻拍了一下妻子的右手，以示安慰。

这个重大的决定，经过了张展明和王绣香的一致认可，文已已可以没有任何负担选择离开了，只是她心里依然过意不去，她知道...自己此去便不会再回来...

张展明双手放到文已已肩膀上，他十分仔细的端详起自己女儿的容貌：“我们玲儿决定什么时候离开？”

王绣香也走上前，她来到文已已身后将双手叠放在张展明的双手上，她无法抑制的泪水也在此刻，潸然泪下。

“我打算明日入夜后离开。”要离开就要快，不能拖延时间，文已已怕自己不忍心。

“玲儿，爹娘支持你的前提是，你所做的事情，不会威胁到你的安全，你不会受伤能平平安安，娘和你爹才能放心。”王绣香的话让张展明彻底清醒了，他本就没有喝多少。

张展明坐正，看向自己的女儿，他不知妻子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此刻，需要女儿自己来说。

“爹，我方才和娘说，我想离开草原。”文已已不介意再说一遍，她的决定不会更改，她有继续她自己去完成的事情。

王绣香推醒了一旁呼呼大睡的张展明，将事先准备好的醒酒汤递给他，张展明喝下醒酒汤后，晕晕乎乎的脑袋也有了一丝清明。

“不行！”王绣香听完这句话，立刻表示了反对，草原入夜后又多么的危险，傻子都知道，她坚决反对。

文已已知道王绣香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她微微一笑，将右手抬起放在王绣香的手背上：“娘，我们离开巫师大人的家时，他给了我很多符纸，足够我安全离开草原的。”

“玲儿...你真的...想好了？离开草原，去到外面的世界，那是一个爹爹和你娘都从未涉及的世界，充满了一切未知的危险，你真的有这个勇气吗？”

“我想去看看，草原之外的世界，去见识到更多在草原上无法实现的事情。”这句话，文已已想了一整日，她不愿戳破真相，不愿让张氏夫妇从他们的幻想中醒来。

张展明从未想过自己的女儿，原来会想到这么让他和妻子都觉得震撼的话，此时此刻，他的女儿好似一夜之间长大了。

“我张玲儿发誓，离开草原以后，定会保护好自己，不让爹和娘担心，若有违背，定被天打雷劈！”这是文已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用张玲儿这个名字。

王绣香一直没有开口说什么，她掩着嘴双眼含泪，眼里写满了对女儿的不舍，一直到方才听到女儿的那番话，她知道，女儿的志向比她想象中的远大。

张展明将女儿要离开草原的决定告诉了李家兄弟，李家兄弟表示极为震惊，就和张展明、王绣香第一次听到那句‘离开草原’一样。

但他们也都选择尊重这个决定，所以张展明邀请李家兄弟二人来家中吃晚饭，因为吃完晚饭后，他的女儿便要离开这里了。

五个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和昨天一样的场面，今日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大家都很沉默。

王绣香更是吃着吃着红了眼，没办法再继续吃饭，起身出去外面好久，才进来坐下。

文已已帮张展明倒了一杯马奶酒，再为自己倒上了一杯，这是最后剩下的那点，她和王绣香一起酿造的马奶酒起码还需再过一年的时间，才可饮用。

“爹爹，往后放牧若是可以的话，您也带上娘吧，让娘陪陪您，这样也不会太无聊，我走之后...”你们会很快忘记我的...这句话是文已已无法说出的唯一一句话。

“我走之后，您要多陪陪娘，其他家的姨姨虽然能陪娘解闷，但她始终最需要的还是爹爹您。”紧接着文已已说了很多，王绣香根本无法控制她自己别哭。

“娘，以后那些重活，你都可以让李家哥哥们帮忙，他们年轻身强体壮，别担心他们提不起来，不要一个人偷偷的哭，想我的话，您可以告诉爹爹，说出来总比一个人憋着强。”

文已已轻抚王绣香的发顶，她要离开了，这些话再不说就都会变成遗憾。

这顿晚饭还是吃完了，王绣香为女儿准备了很多路上吃的干粮，将装满符纸的荷包亲自别到女儿的腰间：“玲儿，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娘和你爹都会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文已已被这句话触动，她抱住王绣香在她耳边答应，一定会平安，一定会...回来...

她拼命让自己不要说出反对的话，努力让自己去接受，去面对已经快要被敲定的现实。

张展明和王绣香的反应一模一样，他无法相信这句话真的是从他女儿口中说出的：“玲儿，你告诉爹爹，你为何要离开这里？”

好在张展明还能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平息了心中的波澜，无比认真的看着文已已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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