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证明自己，他必须证明自己。

虞国前线有四皇子与九皇子，皆是骁勇善战的将军，已经没有他立功之处，他选择了最艰难的边关玉兰山，那里，是千百年来不曾断绝过的游牧侵扰。

一柄厚重的长刀瞬间劈砍李寻花的肩甲，若不是本能的危机反应，这一刀，便是他人头飘飞了。

然而，剧烈的疼痛，还是让他自幻想中清醒过来，抬望眼，已经陷入一小队骑兵包围之中。

他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一个兵部侍郎之子的身份虽然不重要，却是足以让军伍照顾于他。

于是，他忘记了一队骑兵的强悍之处。

发觉有人员伤亡，在前面的骑兵队长一扬马鞭，膘肥体壮的草原战马嘶鸣一声，瞬间向着李寻花冲杀而来。

即便是大虞上等战马，尚不能与武国骑兵对冲，遑论一个陷入编织的喜悦中的步卒李寻花了。

立功心切的李寻花，不容伍长反应，便大吼着冲了出去。

他手中有绊马索，肩上扛着落马刀。

那武国骑兵兴许是游猎已久，对于大虞边境早已了然于心，对于收关将士更是轻蔑，是以放松了警惕，被李寻花捉了个空当。摔下马的那一刻，已经被李寻花剁碎了脑袋。

也许，也许当年李寻花不是李寻花，不是浪荡京都的纨绔，不是花天酒地的少爷，不是放浪形骸的落拓子……就有可能抱得美人归的。

满腹经纶的士子，骁勇善战的将军，上天入地的修士，怎样都好，只要不是那样一个，不入流的，公子哥！

见到湘仪公主的那一刻，李寻花便知晓自己有多不堪，想着无论是什么样的挫折，无论什么样的磨难，什么样的考验，只要是他认定的人，他都会奔赴而去。

一句已许人家，把将军李寻花所有的希望打破，没人告诉他为什么不陈胜追击，彻底驱逐武国；没人告诉为什么湘仪公主已经有了婚配；也无人告诉他，为什么以他的功勋，也无法扭转这个局面。

白花花、红艳艳一股脑得喷洒在李寻花脸上，血腥扑鼻。

那是李寻花第一次杀人，他在京都顽劣不假，也有伤天害理的行径，可是他不曾杀人，不知除了僵硬发抖的肢体外，还有内心无尽的折磨。但是，建功的喜悦冲淡了这一切，他已经能想象到与湘仪公主携手的场景。

他败了，不是湘仪公主的容颜，不是皇室的压迫，不是恩情的反复。而是，败给了他自己的心！

皇室、权贵、商贾，没有谁能够说服他。

直到，惊见湘仪公主的那一刻，他才发现，他有雄心壮志不会被别人打倒，却过不去，他心中的自惭形秽！

他第一次出任务，是随着伍长探查武国骑兵动向，无须正面参战，只要发现踪迹回返报告即可，这是极轻松简单的任务了。

边关军功与斩敌颅者关联，不少将军皆是由此途晋升，也是李寻花最快建立功勋的方式。

“虞朝的杂碎，也就只有这等卑劣的手段了。”

眼见一刀未能击杀李寻花，武国骑兵队长面有愠色，此刻为主李寻花，反倒不急着杀他，狠狠得折磨，才能震慑那些坐拥中原的所为尚礼之国！

李寻花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哪怕是在京都为非作歹，也不过是街头斗殴，又因为彼此都有身份，不会下死手。但是眼前的武国骑兵，却是每一个人的每一双眼，都散发着近乎凝成实质的杀意。

李寻花想要握紧手中的悍马，肩甲之痛却让他失手跌落武器。

“哈哈哈……”

“哈哈哈……”

“你们虞朝是无人了吗？竟然派你这样的软包子来战场，是来送我们军功的吗？哈哈哈……”武国骑兵队长不加掩饰的嘲笑，这种心灵的摧残，远比肉体的鞭打更加折磨。

就在李寻花深陷险境之时，蓦然有惊空箭矢飞掠而来。

“嗯？”

感应到身后的杀，武国骑兵队长瞬间回身一剑挡在面门，却见箭矢竟似转了弯一般，直朝自己的心肺穿去。

“一境无相修士？看来，今日功勋必然远超平常了。”

一刀劈落这箭矢，武国骑兵队长散发灵识，想要找出隐藏的虞国修士。却见背后李寻花再有一搏，另一只完整的手握持斩刀，瞬间看向马腿处，竟是让没有防备的骑兵队长也不受控制得摔落下来。

就在骑兵一阵慌乱之时，却见一道身形迅疾来到李寻花身边，“李公子，且随我离开此地！不要与骑兵纠缠。”正是这一队斥候中的伍长，也是能够化万物为己用的武道一境无相。

白色的骨头正裸露在空气之中，血液已经凝聚成黑色滴落，但是李寻花并没有因为这伤势而退却。

“伍长，他们只有十二个人，加上我杀的那一个，砍断马腿的那一个，不过还有十一人，与十匹马，我们斥候小队完全有实力吃掉他们。这是我们建功立业的耗时间啊。”

“建功立业，那是在有命活的前提下。即便是一人一骑，也足够我们斥候小队周旋了，况且十人乎？而且，那骑兵队长也是修士，足够掌握对敌主动。我能出手救你，全是因为爹的名头，不忍看你折在这里。如果你不想牵连整个斥候小队，现在就跟我走。”

“我不走，我还要建立功勋，还要杀武国狂徒，我需要这份功劳。”

“啪！”

伍长一巴掌扇在李寻花脸上，“功劳可以日后再建，但是失去性命，你就再也完不成心中所愿了！”

武国以游牧为生，善骑射，即便是凝聚中原气运的王朝，也无法正面与之抗衡。这些边关的斥候，本就是打探情报的职责，更不是骑兵的对手。

山岳不可阻，日月不可移，凡俗礼节不能打消他的念头，世俗恩义也不会成为他的顾虑。

只是，他设想了那么多该为自己争取幸福的困难，又在心中一遍遍推演打翻。他以为他足够强大，一切都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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